时空回声:寻找景泰坐标
2078年,昆仑山地下500米,“昆仑镜”时空观测站。
林深盯着全息投影里那条闪烁的淡蓝色光带,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白。光带像条被困在玻璃缸里的鱼,在三维坐标系里游弋不定,尾端拖着细碎的光点——那是“星槎三号”跃迁时留下的时空涟漪,也是目前唯一能定位沈括和林夏的线索。
“能量波动又弱了。”副研究员苏芮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耳机里传来,她面前的控制台屏幕上,代表“星槎三号”的信号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林工,再这样下去,七十二小时后,我们可能就彻底失去坐标了。”
林深没说话。他的指尖在控制台上飞快滑动,调出三天前的跃迁数据。红色的警告框跳出来——“时空乱流强度超出阈值”“应急舱弹射程序异常”“目标坐标偏移量:未知”。每一条都像针,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三天前,“星槎三号”执行景泰元年时空探测任务时失联。舰长沈括,副驾驶林夏——那是他最好的兄弟,和他的亲妹妹。
“能不能加大‘昆仑镜’的功率?”林深哑着嗓子问。观测站的核反应堆嗡嗡作响,提供着人类目前最顶尖的时空观测能量,但“昆仑镜”的功率已经拉到了百分之九十五,再往上,极有可能引发局部时空坍塌。
苏芮苦笑:“林工,你比谁都清楚。上次为了捕捉‘星槎三号’的初始涟漪,我们已经冒险过载过一次了。反应堆的冷却系统还没完全恢复。”
林深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沈括临走前拍他肩膀的样子:“放心,等我们带回来景泰年间的气象数据,你就能完善你的‘时空风场模型’了。”也闪过林夏扎着高马尾调试仪器的侧脸:“哥,我带了本《明史》,说不定能在明朝遇到于谦呢。”
他们本该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探测任务,通过时空锚点返航。可现在,锚点信号消失,应急舱的轨迹被乱流冲得七零八落,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条不断变弱的时空涟漪。
“再查一次明朝的历史记录。”林深突然开口,“从景泰元年四月初七开始,逐字逐句查——沈括和林夏不是普通人,他们一定会留下痕迹。”
苏芮愣了愣:“可……史书里哪会记两个‘未来人’?”
“会的。”林深的目光落在全息投影里那条淡蓝色光带上,“他们带了‘星槎’的应急设备,带了超越时代的知识。就算想藏,也藏不住。”
第一章 史书里的“异物”
观测站的资料库里,明朝史料正以每秒百页的速度在全息屏上滚动。
苏芮盯着屏幕,眼睛干涩得发疼。她调阅了《明实录》《明史》《弇山堂别集》,甚至连地方志、文人笔记都没放过。但翻了整整六个小时,除了“景泰元年四月初七,京师西北有星坠,光如昼”的模糊记载,再没找到任何与“星槎三号”相关的线索。
“林工,可能真的没有。”苏芮揉了揉太阳穴,“古代人对‘异象’的记载都很笼统,说不定他们把应急舱当成‘陨石’或者‘祥瑞’了,记一笔就丢到一边了。”
林深没应声。他正放大一张从国家图书馆调来的《北京城郊图》——景泰元年的北京城地图,泛黄的绢布上,城墙、河流、村落的轮廓依稀可见。他的指尖落在“瓦窑村”的位置上,那里离史料记载“星坠”的方向最近。
“查瓦窑村的地方志。”林深说。
苏芮很快调出资料。瓦窑村在景泰年间是个烧砖的小村落,地方志里大多记的是“某年某月,窑户张三烧砖百块”“某年某月,河水泛滥,冲毁窑厂三座”,枯燥得像本流水账。
直到翻到“景泰元年四月十二”那一页,苏芮突然“咦”了一声。
“这里有段奇怪的记载。”她把内容放大到全息屏上——“是日,锦衣卫张迁围瓦窑村,索‘天降异物’。村民言,三日前有少年负伤者入山,疑与异物有关。迁遂搜山,三日乃返,无所获。”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跳。
三日前,正好是“星槎三号”失联后的第三天。负伤者——林夏在弹射时极有可能受伤。入山——西山一带地形复杂,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张迁是谁?”林深追问。
苏芮立刻检索:“司礼监掌印太监兴安的心腹,景泰元年负责‘探查异象’的差事。”她顿了顿,补充道,“史料里说,他后来因为‘办事不力’被兴安杖责,贬去守皇陵了——就在西山附近的皇陵。”
“西山皇陵。”林深重复了一遍,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从瓦窑村到西山皇陵,再到……他突然停住了——那里有个标记“废弃别院”的小点,是原明朝某位宗室的旧宅,在地方志里只提过一句“景泰年间已荒弃”。
“沈括的爷爷是明史专家。”林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小时候跟爷爷学过明朝地理,说过西山有处废弃别院,地势隐蔽,适合……藏身。”
苏芮眼睛一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昆仑镜’锁定西山区域?说不定能捕捉到他们活动的时空痕迹!”
“不行。”林深立刻否定,“‘昆仑镜’的探测范围越精确,需要的能量越集中。但我们现在连他们具体在不在西山都不确定,盲目缩小范围,只会浪费能量。”他盯着那段地方志记载,“张迁搜山三日无所获,说明他们藏得很好。但他们需要生存——需要药,需要工具,甚至可能需要……钱。”
“你的意思是……”
“他们可能会接触当地人。”林深调出明朝的“户籍档案”全息投影,虽然大多残缺,但瓦窑村、西山附近的村落信息还在,“查景泰元年四月之后,西山一带有没有‘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会造奇物的工匠’之类的传闻。”
第二章 铁匠铺的“铜片”
苏芮的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民间传闻”。这比查正史更麻烦——明朝的文人笔记里,一半是真事,一半是怪谈,得一点点筛。
直到第二天凌晨,她才在一本叫《秋涧杂记》的私人笔记里找到了线索。作者是个叫王启的秀才,景泰元年住在崇文门附近,笔记里记的多是街头巷尾的琐事。
其中一段写道:“四月廿日,崇文门铁匠铺老周言,有少年持‘异铜’来,嘱其打‘怪坩埚’。铜薄如纸,色青灰,划之不痕。老周疑为‘妖物’,不敢接,少年乃去。后闻天工院人查‘异铜’甚急,心下惴惴。”
林深猛地站起来。
“异铜”——极有可能是“星槎三号”的外壳碎片。“怪坩埚”——沈括是机械工程师,他懂能量传导!他肯定是想利用明朝的条件,复刻“星槎”的能量装置,要么是为了修复通讯器,要么是为了……发出求救信号!
“天工院。”林深立刻检索这个名字,“明朝的秘密机构,负责‘奇技淫巧’,直接对皇帝负责。”他看着资料里“天工院掌印太监兴安”的名字,眉头皱紧——兴安是景泰帝的心腹,而沈括和林夏带着“景泰秘诏”的秘密(林夏出发前跟他提过一嘴,说星槎数据库里有份疑似景泰帝勾结瓦剌的秘诏),一旦被天工院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能量波动!”控制台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苏芮指着屏幕,声音都在抖:“林工!西山方向!出现了微弱但稳定的能量信号!频率……和‘星槎’的应急通讯器频率一致!”
林深扑到控制台前。屏幕上,西山区域亮起一个小小的绿点,正规律地闪烁着——短、短、长、短,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
“是他们!”苏芮激动得红了眼眶,“他们在发求救信号!”
林深的指尖却冰凉。他注意到,那信号的频率很不稳定,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着,时断时续。而且信号源周围,还缠绕着另一种更强的能量场——暗红色的,带着攻击性的波动。
“天工院的人找到了他们。”林深咬牙道。那种暗红色能量场,和史料里记载“天工院研制的‘震天雷’”的能量特征高度相似——虽然明朝的“震天雷”只是火药武器,但被天工院改造后,极有可能结合了他们从“星槎”残片里解析出的微弱能量技术。
“必须立刻建立时空通道!”苏芮急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深没动。他盯着屏幕上的能量分布图——天工院的能量场像张网,把沈括和林夏的信号源困在中间。如果现在强行打开时空通道,通道的能量波动会瞬间被天工院捕捉,甚至可能引发时空爆炸,连沈括他们一起炸碎。
“得给他们争取时间。”林深突然说。他调出“昆仑镜”的次级能量炉参数,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敲击——那是他之前偷偷设计的“时空干扰程序”,能模拟时空乱流的波动,干扰对方的能量探测。
“你要干什么?”苏芮看出了他的意图,“次级能量炉功率不够,强行启动干扰程序,会烧坏线路的!”
“总比看着他们死好。”林深的声音很平静,指尖按下了启动键。
次级能量炉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控制台屏幕瞬间变成一片雪花。全息投影里,西山区域的能量场开始剧烈动荡——暗红色的“网”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扭曲、扩散。
而被困在中间的绿色信号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闪烁得更快了——短、短、长、短、短、短、长、短。
那是“收到信号,正在突围”的意思。
林深松了口气,嘴角刚扬起一点弧度,控制台突然冒出黑烟。次级能量炉的警报声炸响——“能量过载!线路烧毁!”
苏芮立刻扑过去切断电源。观测站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亮起微弱的红光。
“干扰只能持续十分钟。”苏芮看着林深,声音发颤,“十分钟后,天工院的能量场会恢复。我们……”
林深没说话。他摸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那是“星槎三号”出发前拍的,沈括、林夏和他站在飞船前,笑得一脸灿烂。
“十分钟,够了。”他说。
第三章 时空裂缝里的手
西山废弃别院。
沈括抱着林夏,躲在坍塌的墙角后。院门外,天工院的“震天雷”爆炸声此起彼伏,泥土和碎石簌簌往下掉。林夏的左臂还在流血,是刚才突围时被天工院的“能量箭”擦伤的——那箭头上裹着暗红色的光,擦过皮肤时像火烧一样疼。
“他们的探测仪好像失灵了。”林夏靠在沈括怀里,声音虚弱却带着惊喜,“刚才还能准确定位我们,现在却在乱炸。”
沈括也发现了。他攥着那块从“星槎”外壳上拆下来的能量传导片——刚才就是靠它发出的求救信号。现在,传导片上的蓝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时空拉力。
是“昆仑镜”!林深他们收到信号了!
“我们得去空地!”沈括立刻反应过来。时空通道只能建立在空旷区域,否则通道开启时的能量会被障碍物挡住。他背起林夏,朝着别院后面的山崖跑——那里有片小小的平台,是之前勘察地形时发现的。
天工院的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张迁的声音在后面嘶吼:“抓住他们!陛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括背着林夏,跑得肺都要炸了。林夏趴在他背上,手里攥着那块能量传导片,蓝光越来越亮,几乎要灼手。
“快到了!”林夏喊道。
平台就在前面。沈括纵身跳过去,刚站稳脚跟,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天空中,空气像被揉皱的纸,开始扭曲、折叠——一道淡蓝色的裂缝正在缓缓打开,裂缝里传来熟悉的“昆仑镜”启动声。
是时空通道!
沈括激动得眼睛发红,刚想把林夏放下来,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一支裹着暗红色光的“能量箭”直奔林夏的后背!
“小心!”沈括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箭。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意识开始模糊。林夏的哭声在耳边响起:“沈括!沈括!”
他想笑,却咳出血来。视线里,时空通道越来越清晰,能隐约看到通道另一头的景象——昆仑山观测站的控制台,苏芮焦急的脸,还有……林深趴在控制台上,似乎在拼命按着什么。
通道里伸出一只手——是林深的手,隔着时空裂缝,朝着他们的方向抓过来。
“抓住……”林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沈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林夏往前推了一把。林夏的手抓住了那只从时空裂缝里伸出来的手。
“带她……回去……”沈括对林深说。
林深的眼睛通红,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喊“不要”。
沈括笑了。他看着林夏被那只手一点点拉向时空通道,看着她哭着喊自己的名字,看着天工院的人举着“震天雷”冲过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天空——景泰元年的天空,蓝得很干净,不像2078年,总飘着灰。
“林深……替我……看于谦……”
这句话说完,他感觉后背的“能量箭”突然炸开。剧烈的疼痛中,他仿佛看到“星槎三号”在时空乱流里解体的画面,看到沈括和林夏弹射时的背影,看到自己小时候跟着爷爷看《明史》的样子。
原来,穿越时空的不止是他们。
还有记忆。
时空通道在林夏被拉过去的瞬间关闭了。西山平台上,只留下一摊暗红色的血迹,和一块还在微微发烫的能量传导片。
张迁带着人冲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平台,愣了半天,突然跪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昆仑山观测站。
林深抱着被拉回来的林夏,看着她哭晕过去的脸,又看向控制台屏幕——那里,代表沈括的时空涟漪彻底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苏芮递过来一张纸巾,小声说:“林工,他……救了林夏。”
林深没说话。他把林夏交给医护人员,转身走向“昆仑镜”的主控制台。屏幕上,景泰元年的时空坐标还在,但那个属于沈括的点,已经变成了灰色。
“修复次级能量炉。”林深说,声音很哑,“三天后,重新定位。”
“可是……沈工他已经……”
“他可能还活着。”林深打断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屏幕,“在另一个时空,用另一种方式。我们得找到他。”
苏芮看着他,没再说话。她知道,只要林深还在,只要“昆仑镜”还在,这场跨越五百年的寻找,就不会结束。
观测站外,昆仑山的雪又开始下了。雪花落在玻璃穹顶上,悄无声息。
而在遥远的景泰元年,崇文门的铁匠铺里,老铁匠还在琢磨那个少年留下的“异铜”碎片。他不知道,这块碎片上的螺旋纹路,会在几百年后,成为连接两个时空的唯一线索。
寻找连接两个时空的通道,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