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四周便悄然过去,这一日上午娜丽照常在“灰隼”塔楼狭窄的窗口目送最后一批巡逻队消失在荒野尽头,四周的沉寂如同一层厚重的尘埃。
这四周的“无害”表演堪称完美绝伦,她按时服用医官送来的普通草药(暗中用自己系统空间的低级恢复剂调换)。
对守卫的闲聊都报以温和而疏离的微笑,偶尔向杜克流露出对修穆尔未来的向往,以及对“天灾魔人”情报重要性的反复强调。
娜丽就像一件被精心擦拭后搁置的瓷器,安静易碎而毫无威胁。
当马库斯终于亲自踏入塔楼时,就见娜丽正安静地坐在唯一的木桌旁。
她就着昏暗的光线翻阅一本要塞里找来的枯燥的《修穆尔边境地理志》。
见指挥官亲临,她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混合着惊讶以及一丝期待和深藏的疲惫。
马库斯站在门口,目光比四周前少了几分审视,到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评估:
“莎贝菈女士,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娜丽放下书,起身微微行礼,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仍未恢复的虚弱感:
“感谢指挥官阁下的关照和要塞提供的休养环境。
虽然…梦魇依旧缠绕,但身体确实恢复了些许力气。”她巧妙地避开了“痊愈”这个词。
马库斯点点头,缓步进入房间,扫了一眼简单到近乎简陋的陈设:
“关于你提供的情报,我已整理上报王都,王国方面…对此非常重视。”
他顿了一下,观察娜丽的反应,又道“你暂时安全了,至少在底比斯要塞内。”
娜丽听闻眼中立刻涌上感激的水光,声音微颤:
“这…这真是太好了,感谢指挥官阁下的信任!感谢伟大的修穆尔王国!”她表现得像一个终于得到救赎的人。
马库斯却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不过,要塞终究是军事重地,非久居之所。
王国对你的安置,尚需时日等待王都的进一步指令。在此期间…”他停顿,显然在斟酌词句。
娜丽心脏微微提起,知道关键时刻来临。
她垂下眼帘,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态谦卑而恳切:
“尊敬的指挥官阁下…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莫大勇气。
“我深知要塞军务繁忙,我一个外人留在此地,终究是叨扰,也令阁下您多有不便。而且…”
她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难堪。
“塔楼虽安全,但…四面石壁,日夜只闻金铁之声,对我这…惊魂未定之人,有时反而…”
她没有说完,但马库斯完全能理解。
一个“贵族小姐”被长期软禁在冰冷的军事堡垒里,对精神确实是一种折磨。
这理由合情合理,也符合她“脆弱”的性格。
娜丽抬起头,眼中充满恳求,但仍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我听闻…要塞附近有一座小城,名为‘多尼’?据说那里是边境贸易的商业枢纽,也…也生活着一些平民。
不知…不知指挥官阁下能否恩准,让我暂时移居多尼?
我保证,绝不泄露任何关于要塞或王国的机密!
我只想…只想在一个稍微有些烟火气息的地方,安静地等待王都的消息,也方便…购置一些必需的女性用品和调养身体的药材。”
她特意强调了“女性用品”和“药材”,既是合理的需求,也进一步弱化了自己的威胁性,向马库斯暗示她只想做个安静的、需要休养的普通人。
马库斯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利弊。
将这个烫手山芋移出敏感的要塞核心区,减轻内部安保压力。
多尼是王国控制下的城镇,情报部门和城防军都在掌控中,监视起来虽然范围大了点,但未必比要塞更难(他自认为)。
既满足她的合理需求,显得王国宽仁,又能让她更安心等待(更不易生事)。
但城镇环境毕竟要比要塞复杂得多,接触人员鱼龙混杂。
她是否真的“无害”?是否会借机与外界传递消息,尤其是她提到的“购置药材”——是否别有用心?
他的目光再次审视娜丽:苍白、疲惫、眼神带着恳求与一丝对正常生活的渴望。
无论怎么看都像一只受惊过度、只想找个温暖角落舔舐伤口的雀鸟。
四周的观察也佐证了她的“安分”。
那份关于“天灾魔人”的情报价值巨大,王国后续还需要她提供更多细节(尤其是她暗示过的“弱点”),过度苛待或继续关押在军营,确实可能适得其反。
马库斯沉默了近一分钟,手指无意识地在剑柄上摩挲,最终下定决心:
“多尼…确实在要塞管辖范围内。”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可以代表王国准许你暂时移居多尼,但有几个条件,你必须严格遵守,否则我会立刻派人将你带回,后果自负。”
娜丽立刻表现出极大的顺从和感激:“您请说!我一定遵从!”
马库斯目光如猛禽般锁定她道:
“抵达多尼后,你必须第一时间向城防军驻所报备,居住地址必须明确告知,不得随意变更。
每日需向指定的城防军联络官(通常是个不起眼的文职)报到一次,确认行踪。”
最关键的是:未经我本人或我指定的副官(通常是指杜克)书面许可,你绝对、绝对不准离开多尼城墙范围一步!
城外荒野,不是你能涉足的地方。”他强调了两遍“绝对”,这是他的底线。
“不得主动接触王国军官(除了指定的联络官)、教会人员、以及任何身份可疑的外来者。
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市集、旅店、药铺等公开、平民化的场所。”
“王都若有消息,或我需要你提供更多关于格尼尔的情报,你必须随时能联系上,并立刻回应。”
“会有人…留意你的举动。希望你好自为之。”马库斯隐晦但明确地表示监视仍会继续。
娜丽没有丝毫犹豫,向他深深鞠躬:
“我明白,我完全理解并接受您的条件!
能在多尼获得一个喘息之地,已是您莫大的恩典。
我保证,绝不踏出城门一步,绝不接触不该接触的人,每日准时报到,安心等待王国的安排。”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语气无比诚恳。
马库斯看着她顺从的样子,最后一丝疑虑稍减:
“很好,杜克队长会安排马车和两名士兵‘护送’你去多尼,并帮你安顿下来。
记住你的承诺,莎贝菈女士。修穆尔给予庇护,但绝不纵容威胁。”
他最后警告了一句,转身离开,靴子踏在石阶上的声音在塔楼内回响。
门关上后,娜丽缓缓直起身,脸上所有的谦卑、感激和脆弱如同潮水般褪去。
她走到窗边,望着马库斯走向指挥所的背影,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不准出城?”呵…冰冷的牢笼换成了稍大的鸟笼罢了。
不过…足够了。,多尼,这个商业之城,就是她计划中完美的跳板和藏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