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丽的心中,再无一丝“怡然自得”,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冰冷杀意。
工具被夺?那就亲手夺回来,并让那些不知死活的窃贼,付出血与魂的终极代价!
末日教会?很好,新仇旧恨,就在今夜,用这座边境城市你们的哀嚎,一并清算!
她的身影在越来越浓重的暮色中疾行,所过之处,连虫鸣都为之噤声。
真正的亡灵魔女,撕下了名为“莎贝菈”的温和面纱,露出了属于“魔女”的狰狞獠牙。
娜丽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无声地落在石屋腐朽的门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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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之视的感知清晰地指向这里——佐恩微弱的气息,末日教徒亵渎的波动,还有那股蠢蠢欲动的邪恶。
她指尖萦绕着蓄势待发的惨绿亡灵之火,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这污秽之地连同里面的渣滓一同化为冰封的尘埃。
然而,门内死寂,太安静了。
没有预想中的亵渎咒文,没有祭品的哀嚎,甚至没有守卫的呼吸声。
只有一种…粘稠到令人作呕的死寂,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硫磺味,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娜丽眼中亡灵之火跳跃了一下,一丝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没有破门而入,而是如同融化般融入门缝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屋内。
浓重的黑暗扑面而来,但对于魔人法师而言,与白昼无异。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娜丽灵魂深处那根名为“愤怒”的弦,在绷断的临界点,骤然被一股更冰冷、更尖锐的东西狠狠贯穿!
石屋内部空荡破败,没有末日教徒,没有邪恶仪式,甚至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只有屋子的中央冰冷、粗糙的石质地面上,用凝固的、暗得发黑的亵渎之血,绘制着一个巨大而扭曲的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气息的逆五芒星法阵。
法阵的线条如同蠕动的蛆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硫磺恶臭和浓烈的负能量。
而在这亵渎法阵的核心,是佐恩。
少年赤裸的身体被以一种极其扭曲、充满侮辱性的姿态摆放在法阵中央。
他瘦弱的身体上,布满了用锋利器物刻下的、密密麻麻的亵渎符文和图案!
那些图案狰狞邪恶,深入皮肉,每一道都流淌着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液。
与他身下的法阵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极致邪恶与污秽的献祭图景!
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琥珀色的瞳孔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徒剩下凝固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直勾勾地“望”着屋顶的黑暗。
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呼喊,却永远定格在无声的瞬间。
他死了,身体冰冷僵硬,显然死去已有一段时间。
那些刻在他身上的亵渎符文,如同无数只冰冷的、嘲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破门而入的娜丽。
轰——!
娜丽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不是愤怒的火山喷发,而是…一片冰冷的、死寂的空白。
紧接着,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尖锐到如同数把冰锥同时刺入灵魂深处的剧痛,狠狠攫住了她!
“呃…!”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哼从她喉间挤出。
她踉跄了一步,扶住冰冷的石墙才勉强站稳。
刀绞!那感觉清晰得如同实质!
冰冷的、锋利的刀刃,在她那颗早已被黑暗和仇恨浸透、被认为早已停止的心脏上,狠狠地、反复地剜割!
每一次抽痛,都伴随着佐恩那双失去光泽的琥珀色眼睛在脑海中放大,伴随着他身上那些狰狞亵渎的刻痕在眼前闪现!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眼神像小鹿一样清澈、笨拙地想要靠近她的少年?
为什么是那个擦地板擦到满头大汗、只为能多看几页草药图鉴的佐恩?
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无足轻重的凡人!一个她甚至吝于给予多余关注的蝼蚁!
是工具被毁的愤怒?不,那愤怒依旧在,冰冷而狂暴,却在心脏被刀绞般的剧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是领地意识被践踏的狂怒?是,但远不止于此。
那是什么?娜丽茫然地捂住心口,那里明明早已停止跳动,此刻却传来一阵阵让她几乎窒息的抽痛。
她看着佐恩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那里面凝固的恐惧和绝望,像一面冰冷的镜子。
映照出她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一个同样在黑暗和绝望中挣扎也曾渴望过一丝微光、最终却被彻底碾碎的…属于“人”的影子。
她以为那影子早已被多年的黑暗彻底吞噬。
可佐恩的死,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布满锈迹的门!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鸣,终于从娜丽紧咬的牙关中逸出。
她捂住头不再看那亵渎的法阵,不再看末日教徒留下的嘲弄痕迹。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佐恩冰冷的、布满污秽刻痕的尸体上。
那冰冷的刀绞感,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反而愈发清晰。
它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名为“悔恨”的毒液,开始腐蚀她坚固的灵魂壁垒。
如果…如果她白天没有压下那丝异样感?
如果她早点察觉到末日教徒的渗透?
如果她…对这个“工具”多一点点的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庇护”?
不!娜丽猛地甩头,眼中亡灵之火再次疯狂燃烧,试图用熟悉的冰冷和愤怒去压制那陌生的剧痛。
她是魔女,她的道路只有复仇和力量,这些无用的软弱和痛苦,只会让她走向毁灭!
然而,那心口被刀绞的感觉,却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她,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石屋角落一堆不起眼的杂物下,一个被刻意激活的魔法留音石,发出了嘶哑扭曲、如同砂纸摩擦的笑声:
“桀桀桀…亲爱的‘魔女’大人…喜欢我们为您准备的礼物吗?”
“这个卑微的小虫子,临死前还在喊着‘莎贝菈女士…救命…’真是可笑又可悲…”
“不过,这还只是开胃小菜…盛宴才刚刚拉开帷幕…”
“我们会找到你…我们会撕下你虚伪的面纱…将你献祭给终焉的黑暗…”
“感受这绝望吧…它是你应得的,叛逃者!”
留音石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堆齑粉。
娜丽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冰冷的石雕。
石屋内死寂一片,只有她指尖滴落的、被捏碎的石粉簌簌落地的声音。
心口的剧痛,与灵魂深处燃烧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杀意,此刻在她体内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风暴。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法阵中央。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并不是因为法阵,而是因为那具冰冷的被玷污的少年尸体。
她蹲下身,无视那些亵渎的刻痕和粘稠的血污,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覆上了佐恩那双不肯瞑目的眼睛。
入手一片冰冷僵硬。
“闭上眼吧,佐恩。”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你的‘莎贝菈女士’…来晚了。”
当娜丽冰凉的手指抚过,少年那双凝固着无边恐惧的眼睛,才终于缓缓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