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林夕的呼吸变得平稳，脸颊上那抹不健康的潮红也在褪去，体温慢慢降了下来，看样子她是真的睡着了。
医务室的灯光柔和，雨后的空气夹着潮湿的青草味透过窗子溜了进来，带来几分凉意。室内只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气氛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赵朵儿和姜若颜一左一右坐在床边，沉默里不知不觉渗出些许尴尬。
赵朵儿率先开口，打破宁静：“要不你先回去训练吧？我在这看着就行。”
姜若颜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却带着点调侃：“别呀，我还正好想偷懒呢。就算被教官骂，也比军姿站到腿麻强。”
赵朵儿“噗嗤”笑出声，摇摇头：“那倒是。”
姜若颜又忽然说道，“那要不你去帮她买点粥吧？都快五点了，她醒来肯定得饿。”
赵朵儿愣了愣，随即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医务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动窗帘发出的轻轻摩擦声。姜若颜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夕身上。
女孩蜷在白色的床单上，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梦境中也不安分。唇瓣被烧得有些干，却依旧红润。她睡得安静，却在无意间带着一种让人心口发软的脆弱。
姜若颜看着看着，思绪不由飘回到很久以前——那时候清晨四五点，他也曾这样静静守着她。只是，那时的他并不是“姜若颜”，而是一只总喜欢赖在她怀里的小猫。
他记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在林夕的脸上，而他则趴在她的胸口，偶尔伸爪子扒拉她的下巴，或者用湿漉漉的小舌头蹭蹭她的脸颊。她会皱皱鼻子，轻声笑着把他抱进怀里。那种温暖的气息，他至今都记得。
想到这儿，姜若颜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林夕的脸上。肌肤还是那样柔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林夕在梦里似乎也笑了。
她梦见自己回到老家的小屋。阳光透过纱窗，外婆在院子里炸油饼，香味飘满整个屋子。她正窝在床上看小说，而来福——那只从小陪伴她的小猫——正蜷在她脖颈边，打着小小的呼噜。
外婆在院子里喊她：“夕夕，快出来吃油饼！”
林夕小心翼翼下床，却还是惊动了来福。小猫摇摇晃晃跟了上来，尾巴直直竖着。院子里，油饼的香气让来福也忍不住扑到她腿上，“喵喵”直叫。林夕笑着抱起它，轻声说：“傻猫，你吃不了的。”小猫却执拗地用爪子抵着她的下巴，惹得她笑得眼角弯弯。
这一笑，她从梦境里渐渐醒来。
眼皮沉甸甸地掀开，视线先是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医务室。下一秒，她骤然察觉脸上有一股温热的触感。
顺着感觉望去——是姜若颜，正低头看着她，手还停留在她的脸颊上。
林夕瞪大眼睛，瞬间清醒过来，心跳“咚”地加快。
可姜若颜却丝毫没有慌乱或尴尬，反而唇角微微上扬，指尖若无其事地收回，神情里带着一种笃定与安然，仿佛一切都在理所当然之中。
空气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朵儿拿着冒着热气的粥走了进来，米香混合着青菜的清甜，很快弥散开来，把医务室原本清冷的气息冲淡了几分。
林夕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头偏向一边，佯装还没完全清醒。可胸腔里的那一声心跳，却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久久无法平复。
赵朵儿目光一转，刚好撞见两人安静相对的画面。她心头微微一紧，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意味，但很快便收敛起来，扬起笑容，佯装轻松地调侃：“哟，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呀？”
林夕手忙脚乱地摆手，急急否认：“没有没有！”
姜若颜却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做多余解释，那份从容反倒让人觉得心虚。
赵朵儿眨眨眼，嘴角一弯，故意拉长声调：“那就好——”
她把粥轻轻放到床头柜上，声音又柔和下来：“来吧，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青菜粥。快尝尝，你感觉好点了吗？”
林夕接过粥，手心被碗底的温热烫得一颤，她抿唇笑了笑，轻声道：“喝完你的粥啊，那肯定彻底好了。”
赵朵儿佯装板起脸，哼了一声：“你可别胡说八道，明天还想去训练？没门儿。你再休息一天，后天再说。我还不知道你？总喜欢硬撑。”
林夕小声嘀咕：“我没那么娇气……”
还没说完，姜若颜便接过话，语气不容置疑：“她说得对。你这脾气要是再逞强，万一又晕倒，可就不是小事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沉稳而坚定，像不容反驳的命令。
林夕被两人同时关心，心口微微一暖，鼻尖酸酸的，半晌才低声笑了：“行行行，听你们的。”
医务室外，天色正一点点暗下去，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润的凉意。屋内灯光柔和，三个年轻人的身影静静映在墙上，氛围说不出的温柔又暧昧。
等林夕把粥慢慢喝完，赵朵儿便去领了药，回来时还耐心地听了医生的嘱咐。两人一起把她送回了宿舍。走到宿舍楼下时，姜若颜停下脚步，神情依旧沉静，却语气笃定：“有事随时发消息找我，别硬撑。”
林夕点点头，心里却莫名一紧。话音刚落，姜若颜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昏黄的路灯下。
回到宿舍后，赵朵儿一边帮她把药放好，一边忍不住凑过来八卦：“林夕，你俩啥情况啊？他还说和你认识很久了。”
林夕一愣，眉心微蹙。她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却始终想不起和姜若颜有过什么交集。难道是小学？还是初中？她摇摇头，神色里全是疑惑。
没等她回答，楼下已经吹起集合的哨声。赵朵儿忙抓起水壶，整理好军训服，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调侃：“行吧，你好好想，等我回来再问你。”说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宿舍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虫鸣与风声。林夕躺在小床上，灯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间，她拿起手机，点开了姜若颜的对话框。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良久，几次想打字问，却又删掉。最后，她退了出去，忍不住翻开他的空间。
界面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动态，只有一条发在不久前的状态——时间正是她录取通知书发下来的那一天。
那条动态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来找你了。”
林夕盯着屏幕，心里“咚”地一跳，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咬着唇，反复琢磨，却怎么也想不通这句话的含义。
疑惑在心头盘旋，最后只好合上手机。夜色一点点笼罩，呼吸慢慢平稳，她终于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