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莉亚，准备好，‘炽热之矛’！”走在最前面的席拉突然压低声音，下达了命令。
“明白！”
希莉亚立刻开始吟唱，一枚火焰长矛在她手中迅速成型。我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只见前方几十米外的树林间，漂浮着几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它们没有下半身，动作飘忽，手中还提着仿佛由微光构成的残破长剑。
“是残光游魂！”席拉的语气十分凝重。
希莉亚的火矛呼啸而出，精准地穿过了一个游魂的身体——然而，那游魂只是像水波一样晃动了一下，毫发无伤。火焰长矛径直射入后方的树干，轰然爆炸。
“物理攻击也无效！”席拉挥舞短剑发动了一次突袭，但剑刃同样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另一个游魂的身体，就像砍在空气中一样。
“麻烦了……”席拉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紧张地看着她们的战斗，大脑飞速运转，却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应对方式。这
“大人，试试用火光驱赶它们呢？”芙蕾雅的声音突然在我脑中响起，“它们似乎并非实体，而是由某种负面能量构成的。或许，它们畏惧的不是火焰的伤害，而是光与热本身。”
“希莉亚！”我立刻对她喊道，“别用火矛！试试范围性的火焰魔法，照亮它们周围！”
希莉亚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立刻照做了。
她双手向前平推，一团柔和的火光从她掌心扩散开来，像一轮小太阳。虽然这团火光并没有对游魂造成任何伤害，但它们却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纷纷发出了无声的尖啸，惊恐地向后飘散，躲避着光芒的范围。
“有效！这些家伙怕火！”我惊喜地喊道。
“既然如此，就不能恋战了。”席拉立刻做出判断，“我们用火把开路，冲过去！”
我们迅速捡来一些干燥的树枝，用希莉亚的魔法点燃。三个人背靠背聚在一起，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在那些游魂不甘的注视下，一路小跑着冲出了它们的包围圈。
♢♦♢
我们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森林里，彻底失去了方向感。阳光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就算席拉和希莉亚用刀剑和魔法在树干上做下标记，我们走了半天，却总感觉像是在原地绕圈子。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察觉到了无数双潜伏在阴影中的视线。
“被包围了……”席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只只比“树皮狼”体型更大、毛发漆黑、眼中闪烁着绿色幽光的“影森巨狼”，从树丛后缓缓走出，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
“怎么办？要引爆炸药吗？”希莉亚紧张地问道。
“不行！”席拉断然否决，“后面的路或许更凶险，现在就用了，后面怎么办！”
就在这时，从森林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巨响！
“轰——隆！”
席拉的面色瞬间一沉。“是队长他们！他们也遇到麻烦了！”
然而，眼前的狼群已经开始收缩包围圈，我们根本无法立刻朝爆炸的方向赶去。
“希莉亚，掩护我！晓，你待在后面！”席拉大喊一声，双剑出鞘，主动迎着狼群冲了上去！
她像一道黑色的旋风，瞬间冲入狼群。双剑在她手中舞出致命的圆弧，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一只巨狼的哀嚎倒下。但狼群的数量太多了，一只倒下，立刻有两三只从旁边的死角扑上来。很快，她的身上就挂了彩，一条胳膊被狼爪划开了深深的口子。
“圣光冲击！”希莉亚及时释放出支援魔法，一道柔和的光环以席拉为中心扩散开来，暂时逼退了围攻她的狼群。
但丛林的狼群，就像永远也杀不尽一样。无论席拉斩杀多少，立刻就有更多双绿油油的眼睛从黑暗中亮起。更糟糕的是，几只巨狼已经绕过了前方的战团，开始朝我和希莉亚这边逼近。
为了应对眼前的敌人，希莉亚对席拉的支援明显减少。
“情况不妙！席拉，用炸药！”希莉亚一边释放着光弹逼退扑来的巨狼，一边对席拉喊道。
“知道了！”席拉虚晃一招，奋力向我们这边撤退。
“晓！背包里的炸药！”
我连忙从背包里翻出那个油纸包，递给了希莉亚。她让席拉继续后撤，然后看准狼群最密集的地方，将炸药包猛地丢了过去！
“火种！”她指尖一弹，一点火星飞射而出，精准地点燃了炸药的引线。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森林！强大的冲击波将我们三人掀翻在地，无数狼的残肢断臂混杂着泥土冲天而起。幸存的狼群被这恐怖的威力吓破了胆，发出一阵阵恐惧的嚎叫，纷纷夹着尾巴逃离了这里。
♢♦♢
暂时确认安全后，希莉亚立刻为席拉检查和治愈着身上的伤口。
“我们必须快点赶过去，”席拉看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沉声说道，“队长的会合计划，得提前了。”
我们顾不上休息，立刻朝着爆炸声的方向全速前进。
不知道在森林里穿行了多久，我们终于在一片被暴力清空的林间空地上，看到了队长他们。
基甸正坐在一段断裂的树干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分不清是怪物的还是他自己的。凯尔靠着一棵树桩，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胳膊，那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而布罗姆，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奄奄一息。
“你们……来了啊……”基甸看到我们，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下，“我没事……快，快去看看他们两个……”
希莉亚立刻冲到伤势最重的布罗姆身边，发动了治愈魔法。
席拉则去帮凯尔处理骨折的手臂。我则在一旁，按照她们的指示，递送着绷带和药膏。
“切……你们那边也够狼狈的啊，”凯尔疼得龇牙咧嘴，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遇到什么好东西了，这么舍得用掉炸药？”
在确认两人的伤势暂时稳定后，我们才连忙查看基甸的情况。我们帮他卸掉沉重的胸甲，却看到他腹部的锁甲下，鲜血还在不断地渗出。
我们揭开他的内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侧腹上，有一个碗口大小，前后通透的巨大缺口，仿佛被什么攻城巨弩给硬生生贯穿了一样！
这种伤势……能坚持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队长！”席拉惊呼一声，立刻动手帮他止血。她回头对我喊道：“晓！把我的匕首放到火上烧！”
我照做了。等匕首被烧得通红后，席拉接过，一咬牙，将滚烫的刀面，狠狠地贴在了基甸伤口的边缘！
“滋啦——！”
伴随着烤肉般的声音和焦糊味，基甸在剧痛中闷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希莉亚也立刻跟上，将柔和的治愈之光按在了伤口上。如此反复，直到那恐怖的出血终于被止住。
我则在旁边，将毯子铺开，和她们一起，把三个重伤员平放在上面休息。
♢♦♢
夜幕降临。除了凯尔，其他两人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我架起篝火，用带来的干粮为他们煮着粥。
“我们……好像闯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凯尔靠着树，虚弱地向我们讲述着他们的遭遇。
他们和我们一样，在森林中迷路了，然后突然遭到了袭击。袭击他们的，是几十个长着乌鸦翅膀和鸟类头颅的“鸦人巫师”，以及上百个行动迟缓但数量众多的“深渊咕噜”。
“我们被包围，无路可退，只好拼死一战。”凯尔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在这时，不知道从森林的哪个方向，开始有巨大的弩箭射过来！那玩意儿威力大得吓人，插到地上都能让地面开裂！它不分敌我，那些怪物也在它的射程之内。”
“队长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他正在和一个鸦人缠斗，一根弩箭……直直地穿过了那个鸦人，然后从队长的侧腹贯穿而过。”
“我们最后没办法，只能引爆炸弹，才勉强从那里逃了出来。”
凯尔补充道：“都说越往森林深处走越凶险，恐怕我们已经闯进那个最深处了。接下来的路，不管怎么走，恐怕都要经过那个鬼地方。”
他抱怨着，“那个乱射箭的家伙，真是个疯子！好歹看清楚是谁再射啊！”
“……这太凶险了。”希莉亚的脸上也写满了忧愁，“我们真的要继续往下走吗？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席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等队长醒来，再做决定吧。”
凝重的氛围，在凯尔之后“我肚子饿了”的抱怨声中，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的粥也做好了。凯尔因为胳膊动不了，席拉便接了过去，一勺一勺地喂着他。
凯尔的嘴皮子还是没停，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淡。席拉强忍着一勺粥扣在他脸上的冲动，像完成任务一样喂完了。
“我还要喝。”
“让晓喂你。”
“我才不要他喂啊！”
到了休息的时候，我再次提出：“今晚就由我来守夜吧。你们都累坏了，而且明天肯定也赶不了路。”
席拉这次没有反对，在我的坚持下，她和希莉亚还是和之前一样，躺到毯子上就睡着了。
♢♦♢
夜晚，头顶被树冠完全遮蔽，看不见一丝星光。我只好盯着篝火怔怔发呆，偶尔几位伤员在睡梦中发出的痛哼声，会将我的视线吸引过去。
“大人，您似乎已经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有了一些了解了。”芙蕾雅的声音响起，“即便像他们这样装备精良的人，在这个世界也依旧脆弱。”
“是啊……”我惆怅地回答道，“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像个累赘。遇到危险时，我救不了他们，他们甚至可能还要分心来保护我。”
“并非如此，大人。”芙蕾雅安慰道，“没有您，这支队伍恐怕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她指出，在之前的战斗中，是我精准的观察，让她们的战斗变得得心应手。
更重要的是，我的存在，本身就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支队伍。
见我对此表示怀疑，芙蕾雅继续说道：“您或许没有察觉，但您的存在，正在改变她们。让我给您看一段不久前发生过的“可能性”吧。”
话音刚落，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如电影般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那是在一个昏暗的洞窟里，席拉和希莉亚正在被两只敏捷的狼人围攻。希莉亚因为紧张，吟唱咒语时慢了半拍，她释放的“圣光冲击”虽然击退了她面前的敌人，但光芒的余波却晃到了正在与另一只狼人缠斗的席拉的眼睛。
“呜哇！”席拉被强光晃得瞬间失神，手臂上立刻被狼人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别碍事，你这个笨蛋！”席拉愤怒地对希莉亚吼道，而被训斥的希莉亚则满脸委屈和害怕。
畏手畏脚地不敢再释放任何范围魔法，只能远远地丢着微弱的光弹。她们的配合瞬间崩溃，如果不是队长基甸及时赶到，那次战斗的结局恐怕不堪设想。
记忆的画面消散。
“看到了吗，月城大人？”芙蕾雅解释道，“她们都很强，但就像两股方向不同的力，没人把她们拧在一起，就只会互相干扰。”
“但现在，因为有您这个需要共同保护的对象存在，她们被迫进行了更多的交流与合作，关系才有所缓和。”
“诶……我还有这样的作用吗？”我尴尬的笑着，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办啊，”我小声地自言自语，“大家都伤得这么重，再走下去恐怕性命难保，明天大概是要原路返回了。”
“不一定喔，大人。”芙蕾雅说道，“您注意到这些人在面对危机时的反应了吗？”
我想起了希莉亚和席拉在给队长处理伤口时，那极度冷静的模样，都令我有些害怕。
“因为他们是冒险者啊。对他们来说，直面死亡的恐惧，正是为了感受活着的实感。”芙蕾雅的语气带着一丝敬意。
“这样啊……”我看向芙蕾雅，感叹道，“你和你的同伴们，当初做出的选择，也和他们一样吧。”
“是的，大人。”芙蕾雅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我看着眼前跳动的篝火，又看了看在睡梦中都紧皱着眉头的同伴们。
不能再这样畏手畏脚下去了。我也……必须做出相应的觉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