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喝酒,但是……该去哪儿呢?
我想起了之前和艾琳去过的“山丘巨人”,但那里太过于“正点”了,不适合我现在的心情。我需要一个能让我彻底沉沦的地方。
我没有目的地,只是凭着感觉,朝着与宏伟的大圣堂完全相反的下层区走去。
越往下走,阳光石的光芒被高耸的建筑彻底遮蔽,街道狭窄而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香水、劣质的麦酒、和一种说不清的难闻气味。两旁由“阳光石”构成的气派建筑,也逐渐变为了低矮的木屋。
我路过一家当铺,橱窗里摆放着一把把沾着暗褐色血迹的二手武器,还有一些破损的护甲,或许也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看着这些装备,我内心一寒,不禁在想它们之前的主人在生前都经历了怎样绝望的战斗,最终,连自己的遗产都被摆在了这种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着下一个亡命之徒继承。
我闻声走进了一家最热闹的酒馆。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喧闹声扑面而来。我挤了过去,看到一张简陋的骰子桌旁,一群伤痕累累的低级猎人,正像一群饿狼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骰子,疯狂地嘶吼着。
“再来一把!我就不信了!”一个独臂的男人,将一个沾着血迹的钱袋,重重地拍在桌上,眼睛通红。
“这次我全押了!我今天在城外砍了三只哥布林,差点把另一只胳膊也丢了,换来这五个银币,就不信换不来一个大!”
“买定离手。”荷官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他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将骰盅猛地掀开。
三颗骰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两点,两点。
“五点,小。”荷官用他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宣布了结果,然后用一根小木耙,将独臂男人那最后的五个银币全部扫进了自己的抽屉。
独臂男人的身体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三颗骰子,嘴唇不住地颤抖。
“不……不可能……”他像是疯了一样,一把抓住了荷官的衣领,“再借我一点!就一个银币!我下次一定能翻本!”
“这位朋友,你喝多了。”荷官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对着旁边使了个眼色。两个强壮的打手,立刻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独臂男人的胳膊。
“出去醒醒酒吧。”
他们不顾男人的挣扎和咒骂,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出了酒馆。
看着这幅场景,我摇了摇头。
“一杯最烈的。”我对正在擦拭着豁口酒杯的酒保说道。
“一个银币,先付。”
我将钱币丢在吧台上。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在胃里燃烧,但却丝毫无法驱散我内心的烦闷。
我的目光被酒馆中央的舞台所吸引,灯光暗了下来。一个穿着暴露的舞女缓缓地走上了舞台。她的舞姿抚媚,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人们为之欢呼,纷纷疯狂的的将身上拥有钱币丢向舞台。
一曲舞毕,舞女走下舞台,大胆的人们瞬间围了上去,想要对舞女上下其手,但很快就被几个维持秩序的壮汉给隔离开来。
“哟,小哥,一个人?”那个舞女端着酒盘,径直朝我走了过来,“看你面生得很,第一次来锈锚吧?不嫌弃的话,请姐姐我喝一杯??”
“随便。”我示意酒保记在我的账上。
“真大方。”她抿了一口酒,打量着我,“看你的胸章,是B级猎人吧?刚从城外回来?收获不错?”
“还行。”
“那就好……”她叹了口气,“可千万别像我家那个蠢货一样,把腿给丢在外面,回来就变成了一个只会躺在床上喝酒的废物。现在,还得靠我在这里陪酒,给他换那该死的药钱。”
她烦闷的撩起了侧边的一缕发丝,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耳朵明显比人类更长、也更尖,那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特征。
“那个……失礼了,”我忍不住打量着她的耳朵,联想起以前在各类异世界作品中经常出现的精灵,便好奇地问道,“你是……精灵族吗?”
听到我的问题,她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自嘲的笑道:
“是啊,是精灵。怎么了?”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见到活的精灵在这么个鬼地方陪酒,觉得很稀奇吗?”
“……有点。”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沉默地又为她倒上了一杯。
“呵呵,小哥出手真阔绰。”她接过酒一口喝干,然后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职业性的妩媚微笑。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姐姐我也该去下一桌打猎了。小哥,祝你好运,可别像我家那个蠢货一样,把命丢在外面了。”
她说完,便摇曳着身姿,走向了另一张坐满了猎人的桌子,很快就和他们笑闹在了一起,仿佛刚才那段悲伤的故事,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几个身穿黑袍、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整个酒馆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立刻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隔壁酒桌的精灵舞女,也吓得浑身一僵。
这些身着黑袍的人径直走到了酒馆角落的一张桌子前。那里,一个刚刚还在大声吹嘘自己“从禁区里带出了不得了的东西”的冒险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什么都没说……”他颤抖的叫喊道,“我就是喝醉了,在胡说八道……”
他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被那几个密探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悄无声息地从酒馆的后门带走了。
等他们走后,酒馆里才慢慢地恢复了之前的喧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的「暗月之剑」!他们迟早要遭报应!”
周围酒鬼们怨声载道了起来,我这才了然,原来那样装束的人就是令城里人们闻风丧胆的「暗月之剑」。
我看着杯中剩下的半杯酒,突然感觉索然无味。
无论是上层区的英雄,还是下层区的蝼蚁,所有人都被困在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里,用各自的方式挣扎着。酒精,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安宁。
我付了酒钱,在午夜时分,摇摇晃晃的走回了那栋位于城西区的别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