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诞之圣堂」地底深处。
残火祭坛,教会典籍中从未记载过的禁地,同时也是一个时代的墓穴。
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只有永恒的黄昏与死寂。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无数残破的骸骨,如同千年垃圾般堆积在祭坛的四周。
祭坛的中央,那具被蛆虫与肉瘤包裹的巨大骸骨静静地端坐着,仿佛一座白色的山峦。
主教阿里斯特就跪在那里,他身上那件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华贵祭袍,此刻被灰烬与尘土所覆盖,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为亡者守灵的憔悴老人。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前方那具巨大骸骨的胸腔之内——那团只有拳头大小,光芒黯淡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余火。
世界的心脏,正在衰竭。
一阵轻微地几乎要被这寂静吞噬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审判官卢西安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剥离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阿里斯特身后。
他静静地站着,他那身在外界足以令所有异端闻风丧胆的暗月铠甲,在这里,也被一层厚厚的死灰所覆盖,失去了所有光泽。
“主教大人,火……拒绝了我们。”
卢西安的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阿里斯特没有回头,仿佛早已知道他会来。
“意料之中的事。”主教的声音,仿佛比这里的空气还要冰冷,“那三个叛教者的灵魂太过弱小。如今的余火,已经孱弱到连吞咽这点残渣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的,主教大人。”卢西安的语气里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死一样的沉默,再次笼罩了祭坛。
许久,阿里斯特才缓缓地说道:“卢西安……你还记得,大书库里关于「寂静时代」的描述吗?”
“……记得。”
“光芒死去,声音消逝,灵魂凝结成冰冷的顽石,世界归于最初的安宁……”阿里斯特低声念着,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每一下动作,都仿佛牵动着长久的疲惫。
“多么仁慈的谎言啊。那根本不是安宁,而是永恒的虚无。我们这些自诩为防火者的后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转过身,那张被余火映照的脸庞上,露出了某种近乎于崩溃的脆弱。
“我们最初的薪王,伟大的圣卡西安,他燃烧了自己,为这个世界延续了千年光阴。而我们这些无能的后人,甚至找不到一根像样的木柴,去喂养他留下的这缕寒风中的残焰。”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传火的时代……难道真的要在我们这一代终结了吗?”
“不……主教大人,或许还有最后的希望。”
卢西安从怀中取出了一份用火漆封口的报告,“伊蒙那个废物,虽然被我们关进了地下监牢,但他带回的情报,或许是火之将熄前给予我们的最后启示。”
阿里斯特的目光,瞬间被那份报告所吸引。
卢西安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亡灵,“根据我们对他任务失败过程的反复推演……那个叫月城晓的卡里亚人,恐怕已经感知到了魂之锻炉的存在。”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那份报告递还给了卢西安。
卢西安默默地接过报告,抬起头,迎上了主教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卢西安……”阿里斯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大书库的禁区里,收录着老铁王的卷宗,你是读过的。告诉我,那座熔炉……它的根源是什么?”
卢西安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即明白了主教在问什么。他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吐出了那个禁忌的词语。
“……是深渊。主教大人,那个卡利亚人会毁了魂之锻炉的。”
阿里斯特没有说话,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那团风中残烛般的火焰,那挺拔的背影,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索。
他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回祭坛之下,伸出手,仿佛在感受着那缕余火最后的余温。
“薪王……”
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那团火焰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传火的时代,不会在我们手中终结……卢西安,我们没有时间了。”
“传我的命令,暗月之剑全体动员。”
主教的声音不再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剩下不容置疑的意志。
“杀了那个该死的卡利亚人,绝不能让我们的希望,断送在那可笑的使命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