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下水道的宁静。
那个奇怪的商人甚至没来得及站起来，直接从箱子上滚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然而，还没等他爬起来磕头求饶，变故陡生。
“有诈！”
莱恩厉喝一声。
嗖——！
黑影一闪，莱恩瞬间跨越了数米的距离。他的膝盖重重地顶在雷诺的后腰上，一把冰冷的匕首死死抵住了商人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按在满是污泥的地上，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伊泽尔也一步踏出，巨剑虽然未出鞘，但沉重的剑柄已经悬在了雷诺的后脑勺上方，随时准备像敲西瓜一样砸下去。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伏兵。
“呃……咯……”
雷诺被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呼哧声，别说掏东西了，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不是，你们反应也太过激了吧？！人家只是吓得腿软摔了一跤啊！
看着快要被勒断气的雷诺，我有点于心不忍，下意识地开口解围：
“那个……也没必要这样吧？我看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要不先把他放开？听听他说什么？”
我的语气很虚，毕竟这两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我怕语气太重惹恼了他们。
然而，莱恩并没有松手。
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匕首依旧稳稳地贴着雷诺的大动脉，语气冷硬地反驳道：
“晓阁下，请恕属下直言。在这种混乱之地，任何反常的举动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此人行为癫狂，如果不先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万一他引爆什么机关，后果不堪设想。这是必要的控制手段。”
“妇人之仁。”伊泽尔惜字如金。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说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塞拉菲轻笑了一声。
“哎呀，莱恩，伊泽尔阁下，别那么紧张嘛。”
塞拉菲走上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雷诺，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逛菜市场：
“看看这只可怜的老鼠，他裤子都湿了。他之所以这么失态，纯粹是被晓殿那股吞噬深渊的气势给吓破了胆而已。”
他转过头，对着莱恩眨了眨眼：
“既然晓殿想听听他的遗言……哦不，是供词。不如就给他个机会？毕竟，死人可是没法说话的。”
莱恩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塞拉菲说得有理。
“……既然如此。”
他冷哼一声，终于收回了匕首，起身退到一旁，但目光依旧像毒蛇一样锁定着雷诺。
伊泽尔也缓缓放下了剑柄，重新抱起胳膊，一脸冷漠地退回了阴影里。
“咳！咳咳咳！”
重获自由的雷诺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浑浊的空气。他惊恐地抬起头，刚想看看是哪路神仙要杀他。
哒、哒、哒。
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站在我身侧的艾琳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借着昏暗的烛光，她那一头耀眼的火红色长发显得格外刺眼。她眯起眼睛，用一种审视死刑犯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趴在地上的雷诺。
“喂，等等……”
艾琳的声音变得有些危险，她的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背后的巨剑剑柄上。
“这张恶心的大脸……还有猥琐的声音……”
“哈！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你不就是那个在腐臭峡谷坑蒙拐骗、最后被扒光的那个不要脸的奸商吗？！”
雷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视线在艾琳和我之间来回扫视。
噩梦成真了！
“果然是你们！！！！”
雷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大、大侠饶命！别杀我！我身上的东西全给你们！”
他一边惨叫，一边疯了一样把怀里的东西往外掏，像是倒垃圾一样，稀里哗啦地把一堆东西扔在了我脚边：
“给！都给你们！这是我刚扒下来的蓝宝石戒指！这是在那几具尸体上捡的黑铁块！还有这个……这个发光的板砖！虽然我不知道是啥但肯定很值钱！求求你别吸我！”
我看着地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愣住了。
这就完了？
我本来还想好了如果他漫天要价该怎么砍价。结果我还没开口，他就把家底全掏了？
我心里正犯嘀咕，用视线仔细扫过地上的每一个物品。
“大，大哥，饶了我吧，我……我还有！把裤衩也给你们！”雷诺哭喊着就要去解腰带。
“……咳，这个就不用了。”
我立即感觉到伊泽尔锐利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虽然我很缺钱，但我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金币上。
我的目光被混杂在垃圾堆边缘一块用来垫箱脚的黑色金属板给吸引了。
它看起来像是一块黑乎乎的板砖，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但是……这种独特的哑光色泽，还有这种沉甸甸的质感……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个好东西！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黑铁矿石？
虽然我现在手里只有一把阔剑，但如果有这种高级素材……只要带回去交给瓦格纳大叔，他绝对能帮我把武器强化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我要了！
这玩意儿混在垃圾堆里没人要，那我偷偷把它带回去当不过分吧？
我径直蹲下身，在一堆金银珠宝中，伸手抓起了那块其貌不扬的黑色板砖。
“嗯……分量很足。”
我掏出手帕，爱惜地擦了擦上面的污渍，眼神专注而火热。
我在脑海中想象出身上的这把阔剑在被强化后削铁如泥的威猛形态了。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塞拉菲突然上前一步。
他看着我手中那块黑漆漆的金属，倒吸了一口凉气。
“……晓殿。”
塞拉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感叹道：
“这就是您那双能看破一切虚妄的眼睛吗？真是令属下汗颜。”
哈？
我愣了一下，擦拭矿石的手僵在了半空。
这不就是块矿石吗？
塞拉菲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僵硬，他指着板砖上那些刚才被我擦出来的暗金色纹路，激动地耳语道：
“请看这个纹章，它将日蚀与锁链结合在一起，这是教会最高级别的封印标识。”
“这个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捡到了什么。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结界密钥」。”
“……”
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看着手里这块沉甸甸的高级锻造材料，心里的大石头虽然落了地，但另一块更大的石头却堵在了嗓子眼。
这不是材料？这是任务道具？！
该死！我的阔剑！我的神器！我的梦想！
我心里在滴血，痛失神器的悲伤简直要逆流成河。
“……噢！原来长这样啊！”
我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把那声遗憾的叹息硬生生咽了回去。
确认了任务物品到手，我站起身，随手把那块让我伤心的密钥丢给了塞拉菲。
“喂。”
我用脚尖踢了踢那一堆破烂，声音冷漠：
“钱我没兴趣。但我听说……你这里有关于一个不死人骑士的消息？”
“骑士？”
还没等雷诺回答，身旁的艾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她猛地冲上前，从那堆杂物里扒拉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银色徽章，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是雷恩的……这是副队长的徽章……”她的声音哽咽了，猛地转头看向雷诺，眼中杀气暴涨，“他在哪？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他……”
雷诺被艾琳的杀气吓得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身后那个被铁箱挡住的黑洞。
“我、我说走这里能回王城……他就自己从这里跳下去了。是他自己要下去的！和我没关系啊！”
“你这个混蛋！！”
铮——！
巨剑出鞘的清脆声音在狭窄的桥洞里回荡。艾琳双眼赤红，高高举起巨剑，眼看就要把这个谋财害命的奸商劈成两半。
“哇！”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拔剑声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哎、等……”
我只是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暴怒中的艾琳竟然硬生生地停下了动作。巨剑的锋刃悬在雷诺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带起的风压甚至削断了他几根头发。
“晓殿……为什么？”
她咬着牙，声音颤抖，“这个渣滓……他害了雷恩！他该死！”
我看着她那副激动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我只是单纯被吓到了，而且……要是真在这里杀人，我真的会因为晕血昏过去的。
“艾琳，杀人会让血溅得到处都是，身上的衣服会很难洗的。话说你有带换洗的衣服吧？”
“没有，晓殿。为了轻装上阵我只会带上必要的装备……”
艾琳咬了咬牙，缓缓收回了巨剑。
“不……我明白了。”
“既然是晓殿的意思，我就让你多活一会儿。”
呼……
我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劝住了，不然这地方真没法待了。
雷诺为了活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费力地转动了那个巨大的齿轮绞盘。
卡拉拉拉——
伴随着沉闷的机械声，那个被铁箱遮挡的深井入口彻底敞开了。
“这、这就是路……”雷诺缩在角落里，指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
我走到洞口边，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呕……好臭。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捂住了鼻子。
“大、大侠……”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可以滚了吗？”
我看着这个奸商，心里有些犹豫。
“晓殿。”
在一旁观察的塞拉菲突然开口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雷诺，摸了摸下巴。
“既然此人熟悉地下密道的结构，留着他对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或许还有用处。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阴冷：
“放他走，难保他不会出去乱嚼舌根；让他跟着，这副贪生怕死的德行也只会暴露我们的行踪。这可真是……有点难办啊。”
“这有什么难的。”
莱恩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挽了个花，“既然有用，那就带上。嫌他吵就把舌头割了，嫌他乱跑就打断腿。或者干脆把他打晕，装进袋子里拖着走，等需要问路的时候再弄醒就行了。”
雷诺听到这话，吓得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晕过去。
我听得也是一阵心悸。你们是魔鬼吗？
拖着个大活人钻下水道？你们不嫌累我还嫌沉呢！而且万一他醒了在关键时刻大叫一声，我们不就全完了？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等待着我的裁决。
我哪知道该怎么办啊！
杀又不想杀，放又不能放，带又不想带。
就在我头疼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旁正眨巴着大眼睛的米娜。
对了！这是个魔法世界啊！我决定把这个皮球踢给她。
“米娜，对于这种难以携带的货东西，炼金术师有没有什么独特的处理见解？”
“诶？问、问我吗？”
米娜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
“啊！我想起来了！”
她兴奋地拍了拍手，从那个仿佛哆啦A梦口袋一样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瓶冒着诡异粉色气泡的药剂，还有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粉红色项圈绳。
“我最近刚学会了一个新的变形魔法！叫做「强制兽化·改」！”
米娜一脸天真地解说着听起来就很恐怖的效果：
“只要把这个喝下去，就能把目标变成指定的小动物！而且……”她挥了挥手里的粉色绳子，“这个项圈附带绝对服从的效果。只要拴上这条绳子，他就会变得像家养的宠物一样听话，绝对不会乱跑乱叫，还能保留原本的记忆和带路功能！”
变成动物？绝对忠诚？还能带路？
这不就是完美的解决方案吗！既不用杀人，也不用拖累赘，还能当个向导雷达用！
“好！”
我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对米娜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米娜，这个主意太棒了！就这么办！”
“嘿嘿，能帮上晓先生就好！”
米娜开心得脸颊红扑扑的。她拿着药剂，笑眯眯地走向了已经吓瘫的雷诺。
“那个……雷诺先生，请张嘴哦，是草莓味的，不苦的。”
“不、不要！不要啊！我是人！我不要变——咕噜！”
雷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因为莱恩已经非常配合地捏开了他的下巴，米娜顺势将整瓶药剂灌了进去。
“嘭！”
一阵粉红色的烟雾炸开。
当烟雾散去时，地上那个猥琐的中年男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长着雷诺那张猥琐脸，毛发稀疏的巴哥犬。
“汪？汪汪？！”（我的手？我的脚？！）
雷诺狗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爪子，发出了一连串凄惨的叫声。
“好啦好啦，乖哦。”
米娜熟练地将那根粉红色的绳子套在了它的脖子上，轻轻一拉。
刚才还在惨叫的雷诺狗，瞬间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了一样，立刻闭上了嘴，乖巧地坐在地上，吐着舌头，虽然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惊恐，但他的身体却诚实地摇起了尾巴。
“搞定啦！”米娜把绳子的一端递给我，“晓先生，给您牵着！”
我看着手里这根粉色狗绳，又看了看地上那只长着人脸的丑狗，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剥夺身为人的资格，将其贬为畜生，并强制其献上绝对的忠诚。”
伊泽尔看着那只摇尾乞怜的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面对背叛者，死亡是最轻的惩罚。让他以野兽的姿态苟活，为您的征途开路……晓阁下，您的惩戒手段，真是令我等不寒而栗啊。”
甚至连莱恩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在庆幸自己是友军。
和我有什么关系，喂药水的是米娜，更何况是你们嫌带上这家伙麻烦的。
“……嗯嗯，就是说啊。”
我接过狗绳，感觉手里沉甸甸的。
“既然问题解决了，那就出发吧。”
我牵着那只名为雷诺的巴哥犬，第一个迈步走向了那个通往地底深渊的黑暗入口。
“汪！”（遵命！）
雷诺狗叫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走在最前面开路去了。
身后的石门在机关的运作下缓缓关闭，将我们与地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