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总算走了。”
目送着「晨曦之光」这支冒险队渐渐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我立即感觉轻松了不少。
这种仓促的分别，总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这一点小小的感伤总比把他们牵扯进这个烂摊子要好得多。
塞拉菲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手套，抬手指向迷雾深处说道：
“既然您的同伴们都已经离开，我们也该继续前进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就是教会的运输队被袭击的地方，接下来的路途我们得多加小心了。”
“嗯嗯……”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比起担心前方会遇到什么未知的危险，此刻我更加担心的是自己的膀胱。
我左右张望了一圈，这大路边光秃秃的，连个像样的遮挡都没有。唯独不远处那片最为茂密的灌木丛，看起来还算比较隐蔽。
“晓先生？”
米娜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四处张望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
“您怎么了？脸色有点难看……”
“没事米娜，我要去解个手。”
“解……解手？”米娜显然愣了一下。
我指了指路边那片看起来阴森森的灌木丛，说道：
“喏，就在那边，我去去就回，你们别跟过来啊。”
说完，我夹紧双腿，匆匆忙忙地朝着迷雾钻去。
♢♦♢
看着月城晓匆匆消失在迷雾中的背影，队伍中瞬间炸开了锅。
“等等！晓殿！”
艾琳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追上去。
“那个方向死气这么重，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
轰！
一声巨响。
艾琳面前的路被封死了。
伊泽尔的盾重重砸在了地面，像堵墙一样挡住了她。
“遵守命令。”
“你疯了吗伊泽尔！”艾琳急得抓住了他的臂甲，“他说去解手你也信？那一脸冷汗分明是出事了！”
“哼。”伊泽尔纹丝不动。
“喂，你这家伙，是想打架吗？”
“你们也感受到了吧，月城阁下体内所承担的力量恐怕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塞拉菲神情严肃的说道。
“当然了，那是多么纯正的味道……对于活人来说是剧毒，对我来说可是陈酿。”不死人雷恩语气轻佻的说道。
“所以他才支开我们？”艾琳忍着把雷恩暴揍一顿的冲动，开口问道。
“大概是怕深渊的力量波及到我们吧。“ 塞拉菲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听到这里，艾琳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总是这样……总是把最危险的事情一个人背负……”
“前辈，打起精神来，我们要相信晓先生。” 米娜小声说道。
“晓先生既然说了让我们等，那他一定有把握处理好。如果我们贸然过去，反而可能因为接触到溢出的深渊力量而受到伤害，晓先生不会想这样的。”
“……我知道。但是，我只能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他还没回来……我就算违抗命令也要冲进去。到时候谁也别拦我。”
“我支持你，艾琳小姐。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的，毕竟我也很在意挚友的安危呢。“
塞拉菲微笑着对艾琳说道。
“有时候太遵守命令反而会适得其反呢，你说对吧伊泽尔？”
“啰嗦。”
几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他们背对背围成一个防御圈，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而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被他们视作正在独自对抗深渊的月城晓，正因为路痴发作，一头撞进了真正的麻烦里。
♢♦♢
“呼……”
随着淅沥沥的水声停歇，我系好腰带，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是在这种鬼见了倒要绕道走的阴森地带，但排空之后，整个人确实清爽了不少。
“好了，赶紧回去吧。出来太久伊泽尔又要发火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凭着记忆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原本以为只是几十步的路，闭着眼都能摸回去。
然而，走了大概五分钟后，我停下了脚步。
不对劲，很不对劲。
按理说，我都走了这么久了，早就该看见大路了。但现在我的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些枯萎扭曲的树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我往哪个方向看，景色都完全一样。刚才还能隐约看见的路面，现在已经被厚重的迷雾彻底吞没了。
“伊泽尔阁下，莱恩阁下？艾琳……”
我试探性地将队友的名字都喊了一遍，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不是吧，我该不会是迷路了。
就在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准备换个方向再碰碰运气的时候。
——啪！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脆响，突兀地刺破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那声音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这动静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看去。
在一辆黑色马车前，几个全副武装的教会骑士正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领头的骑士高高举起带倒刺的鞭子，眼看就要抽下去。
居然虐待毫无还手之力的女性，这些家伙还有人性吗？
但是对不起了姑娘，我只是个路过的战五渣人类，救人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我屏住呼吸，猫着腰朝着反方向蹑手蹑脚地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
很好，没被发现。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回大路上。
我加快脚步，闷头狂奔了大概几十米，感觉应该已经离那辆马车很远了。 前面的迷雾稍微稀薄了一些，我心头一喜，正准备冲过去。
“妈的……你想拉着我们一起死是吧？！”
我靠，声音怎么是从前面传来的？
我颤巍巍地拨开面前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我大为一惊—— 马车、骑士、少女，赫然就在我眼前不到十米的地方！
“见、见鬼了……”
我刚才明明是往反方向跑的啊！怎么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冷静，冷静，可能是雾太大迷失了方向感。”
我深吸一口气，这次特意换了个方向——往左边跑！ 我拿出吃奶的劲儿，这次跑得更远，甚至还特意在树上做了记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啪！
我绝望地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马车屁股。
又回来了。 无论我往哪个方向跑，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把空间折叠了一样，最后都会回到这个行刑现场。
鬼打墙！ 绝对是鬼打墙！
“开什么玩笑……艾琳，你们怎么还不出现了啊。”
我瘫坐在灌木丛后，既然跑不掉，那就只能苟着。 只要我不动，应该就不会有人发现我。
我正这么想着，那个一直被鞭打的少女突然不动了。 她停止了挣扎，直勾勾的看向了我藏身的地方。
求你了大姐，别朝我这边看啊，我真的会被你害死的。
“嗯？” 正在挥鞭子的骑士动作一顿。
“喂，你看什么呢？” 骑士顺着少女的视线，缓缓转过头。
我就蹲在那儿，和那个一脸横肉的骑士大眼瞪小眼。
“……”
“……哈喽？”
我想挤个笑容，但脸僵住了。
“你是谁？”骑士冷冷的喊道。
我想都没想，爬起来就跑。 但没跑两步，脚下被不知道是哪个树根一绊，我直接在那群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还没等我爬起来，几把剑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误会！都是误会！”
“我是……雷诺！一个迷路的商人！”
“商人？” 领头的骑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一个商人，也敢进咒蚀大树的捕食圈？你是把我们当傻子吗？黑发……看起来很弱…… 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商人，你是那个与深渊勾结的月城晓吧！”
完了，这下真的是死定了。
“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去死吧！”
剑锋带着凄厉的风声，直奔我的脖颈。
轰隆——！！！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反而是脚下的大地像是要翻个身一样，猛地炸开了。
“什——？！”
领头骑士惊恐的吼声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的是砰地一声闷响。
就在我的身前，一根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直接把那个要砍我的骑士给顶飞了。
那家伙像颗流星一样飞进迷雾里，连个响都没听见就没了。
“吼——！！！”
伴随着怪物震耳欲聋的咆哮，周围的迷雾疯狂翻涌，无数条粗大的树根开始在地面上疯狂抽打。
现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马车被掀飞，剩下的骑士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芙蕾雅！我看不清路，帮我看看往哪跑！”
“月城大人，请往右边跑！那里的树根比较稀疏！”
“小心！左边有落石！快蹲下！”
轰！
又一条满是脓包的枝条砸在了我刚才站的地方。 碎石飞溅，泥土糊了我一脸。
“好险……” 我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那个与深渊勾结的异端操纵大树！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快跑！回去报告主教大人！”
一个年长的骑士满脸惊恐，一边狂奔一边喊道。
“月城大人！后面！” 芙蕾雅突然惊呼一声。
咚！
“月城大人！振作一点！月城大人——”
后脑勺一痛，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芙蕾雅焦急的呼唤声仿佛越来越远。
♢♦♢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 四周静悄悄的，咒蚀大树和骑士都不见了，只剩一地的狼藉。
“芙蕾雅？我还活着吗？”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您刚才昏迷了好久，我怎么呼唤您都没有反应……如果您出事了，我要怎么办才好……”
“抱歉抱歉，看来我命大，阎王爷嫌我太烦没收我。”
我呻吟着强撑起身体，揉着快要炸裂的太阳穴，环顾起了四周。
不远处，那个引发了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正靠在断木上。
她身上的锁链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断了大半，只剩下几根断链垂在脚边。她一动不动，像尊被遗弃在路边的雕像。
我向她走了过去，总算看清了少女的模样。
她穿着一件破旧的褐色斗篷，整个人缩在里面，显得身形格外单薄。兜帽滑落了一半，露出了几缕灰粉色的长发，发梢显得有些枯槁。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那苍白的皮肤，从她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脖颈布满了细密的黑色裂纹。
她暗金色的右眼半睁着，眼角下有着一道漆黑的印记，左眼则紧紧闭合着，不知是受了伤还是生来如此。
“那个……你没事吧？”
少女连眼皮都没抬，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好尴尬……就算在这个异世界，我和女孩子搭讪的成功率也是低得可怜啊。
我挠挠头，尝试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吗？我要怎么出去？”
回应我的依旧是极致的沉默。
我感觉一阵火大。
“喂！我在跟你说话诶！刚才你把他们引来差点害死我，现在装什么哑巴？！”
听到这句话后她终于肯转过头来。那只独眼聚焦在我脸上，语气平淡得像谭死水：
“……难道，你不渴望死亡吗？”
我被问住了。 渴望死亡？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很多画面： 堆积如山的工作报告、加不完的夜班、还有那约等于没有的社交关系、以及在这个破世界天天担惊受怕的日子……
“嗯嗯……有时候确实会觉得活着太麻烦了，死了倒也乐得轻松。”
“是吗。”
少女淡淡的说道。
“看来……我们是一类人。”
我心中大喜，总算找到共同话题能和这个人展开对话了，看来她也是个被生活压垮的可怜人啊。。
“既然我们是一类人，那你能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吗？”
少女闭上眼，重新靠回木桩，仿佛刚才的对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既然你也渴望安宁，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傻眼了。这女孩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我说“想死”是一种比喻，一种对生活压力的修辞手法！谁真的想现在就去死啊！我还要去吃蛋糕呢！
“喂！教会的人还会回来的！留在这里会很危险的！”
“无所谓……”
没救了。 这人简直是个石头。
“行吧，那你保重……我先撤了。”
我摇了摇头，既然劝不动，那我只能自己走了。反正我看这迷雾也散的差不多了，凭我的直觉应该能走出去。
我转身钻进迷雾。
……
在迷雾中晕头转向了一段时间，我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芙蕾雅……这是怎么回事？我都做了记号了啊！”
“月城大人，是这个少女。”芙蕾雅无奈地解释道，“她身上散发出的深渊之力了扭曲了周围的空间。虽然她是无意识的，但只要她一直留在这里，不管您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
合着我不把她弄走，我自己也得困死在这儿？
“咕噜噜——”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极其响亮的抗议。
“算了，反正也是死，不如做个饱死鬼。”
一旦接受了出不去的事实，饥饿感瞬间占领了高地。
我架起小锅，倒上水，把肉干切碎扔进去，又加了点燕麦和野菜干，点上火开始煮粥。
不一会儿，肉粥的香味就在这片死寂的迷雾中飘散开来。
少女依旧看着远方，仿佛也是这片风景的一部分。
“真是个怪人……”
我搅动着勺子，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肉粥，长叹了一口气。
♢♦♢
“这……这是什么味道？”
迷雾边缘，王室的最强近卫——影刃·莱恩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仅是他，走在最前面的伊泽尔也脸色铁青，手中的塔盾被他死死地顶在身前，仿佛前方不是一片树林，而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深渊……极其浓郁的深渊气息！”
伊泽尔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额头上冷汗密布，“这种浓度……甚至比我们去过的任何「迷宫」都要恐怖！恐怕多待一会儿就会彻底沦为行尸走肉！！”
艾琳的焦急地握紧了巨剑，“我们必须快点！晚一秒晓殿可能就……”
“那是？！”
随着迷雾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让这支身经百战的先遣队彻底陷入了呆滞。
大地崩裂，粗壮的古树被连根拔起，巨大的岩石被粉碎成齑粉。原本茂密的森林此刻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巨兽肆虐过一般，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
而在废墟的中央，还残留着令人窒息的深渊气息，那是连呼吸都会感到刺痛的恐怖威压。
“这、这是咒蚀大树的残骸……”
塞拉菲看着地上那截断裂的巨型树根，眼中满是骇然，“那可是沉睡了数百年的古老魔物……竟然被彻底摧毁了？”
“怎么还有教会的骑士……”莱恩蹲下身，检查着地上破碎的铠甲碎片，“看这痕迹，是被爆发的力量直接轰飞的。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造成如此毁灭性的后果？
就在众人被这末日般的景象震慑得不敢动弹，甚至开始怀疑月城晓是否还活着时——
“吸溜——”
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喝粥声清晰地从废墟中央传了出来。
众人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在废墟中心有一位独眼少女，从那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来看，她就是深渊的源头。
而此时的月城晓正坐在她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碗，一脸惬意地吹着勺子里的热粥。
“嗯？你们终于来了啊。”
“来的正好，煮好的肉粥还热着，有人要来一碗吗？”
“……”
全场死寂。
风吹过废墟，卷起几片枯叶。
伊泽尔手中的盾牌差点没拿稳砸在脚上。
莱恩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脱臼了。
这算什么？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在深渊浓度足以致死的禁地里，在这个连看一眼都让人san值狂掉的恐怖少女身边……
他竟然在喝粥？！！
“晓、晓殿……”
艾琳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是您做的吗？”
“啊，你说这个啊。”
我以为艾琳是在说这碗卖相不太好的肉粥。
毕竟在这种苛刻的环境下煮粥还是挺为难的，而且因为刚才急着吃，煮得有点糊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嗯，是我弄的。因为有些仓促，火候没控制好，搞得有点乱七八糟的，让你们见笑了。”
“仓……促……？”
莱恩看着地上那几个深达数米的坑洞。还有咒蚀大树的尸骸，嘴角疯狂抽搐。
这是何等的自信，这是何等的狂妄？
独自消灭了教会精锐和咒蚀大树，把地形都给永久改变了，在他的嘴里竟然只是“仓促之下弄出来的半成品”？
如果他认真起来，是不是要把整个不死聚落都给扬了？！
“不、不愧是晓殿……”艾琳咽了口唾沫，眼中的敬畏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唉，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晓殿，请问那个女孩是……”
塞拉菲的目光落在他旁边一动不动的独眼少女身上。
仅仅是对视了一眼，塞拉菲就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
那是纯粹的深渊，是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深邃的绝望。
“哦，她啊。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教会抓来的囚犯吧？”
“好了，别管那家伙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既然队友来了，那就说明能出去了。我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
“那个……晓先生？”
米娜弱弱的声音在他我身后响起。
“那个女孩子怎么办？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我也没办法啊。我早就劝过她了，结果人家根本不理我，我也不能强行把人绑走吧？”
“可是……把一个受伤的女孩子丢在满是怪物的森林里……太危险了。”
众人也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那个少女。
明明身上散发着足以让S级猎人都感到窒息的恐怖气息，却像个被遗弃的人偶一样坐在那里。
“喂喂，这种时候就该轮到本大爷出场了吧？”
不死人雷恩拨开众人走了出来。他把手里那把破破烂烂的剑往肩上一扛，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逼人的姿势。
“嘿！那边那个在那装深沉的小姑娘！别怕了，抬起头来看看！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未来的剑圣、不死人中的贵族、英俊潇洒的雷恩大爷！怎么样？是不是被本大爷的光芒闪到了？想要签名的话现在就可以哦？”
雷恩这副语气，完全就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笨蛋。
然而，少女依旧静静地看着远方，仿佛眼前这个在那搔首弄姿的骷髅架子就是一团空气。
雷恩保持着那个帅气的姿势僵了半天，发现对方根本没理他，顿时感觉面子上挂不住了。
他伸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难以置信地喊道：
“喂！给点反应啊！我可是雷恩啊！难道是因为我太耀眼了你不敢直视吗？喂——”
依旧是彻底的无视。
“我靠……”
雷恩深受打击，悻悻地缩了回来，还在那自我安慰地嘟囔：
“这女的什么毛病？眼神不好使吧？竟然无视本大爷的魅力……真没品位，傲得跟个大小姐似的。”
这眼神……这姿态……这副别来烦我，让我一个人烂掉的德行……
太眼熟了。
这不就是我的妹妹月城澪上初二那年，因为大人没给她买限量版游戏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抗议时的样子吗？！
那个时期的澪也是这样，总是把“烦死了”、“活着没意思”、“毁灭吧”挂在嘴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我恍然大悟，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
搞了半天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啊。
既然是叛逆期，那雷恩那种流氓搭讪法肯定是没用的，米娜那种温柔劝导也是白搭。
虽然说我并不擅长战斗，但对付这种麻烦的小孩我可是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我说，差不多得了吧？你也该坐累了。”
少女终于有了反应。那只独眼缓缓移向我，依旧空洞无神。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动，觉得什么都没意义。但你在这里干坐着又能改变什么？”
我指了指周围光秃秃的废墟，一脸嫌弃地吐槽道：
“这里连个像样的靠背都没有，要自闭也得挑个舒服点的地方吧？这种苦行僧式的抗议早就过时了，除了折磨自己的屁股，没有任何意义。”
少女依旧不说话，只是那只独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看来常规劝说无效，得下猛药了。
“行吧。”
我叹了口气，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妥协姿态：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肯乖乖跟我们走，别太过分的要求，我都答应你，行不行？”
对付澪这一招百试百灵。通常这时候她就会提出要买漫画书或者吃大餐的要求。
少女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这一次，她那张仿佛永远不会动的嘴唇，终于开启了。
“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杀死我……我就跟你走。”
“……”
我愣了一下。
哈？杀了她？
现在的叛逆期小孩说话都这么非主流了吗？
这大概就跟澪当年喊的“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我要和数学同归于尽”是一个意思吧？
也就是一种想发泄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所以就说点狠话吓唬人的修辞手法。
“行行行，没问题。”
我随意的回答道，反正这种小孩子脾气一过就会把说过的话忘记了。
听到我的回答，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颤。
“……约定好了。”
她轻声说道，然后缓缓地从木桩上站了起来。
“嗯嗯，约定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随口胡扯着，转过身对早已目瞪口呆的众队友招了招手：
“搞定。该说不说现在的孩子真难哄啊……”
然而，月城晓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队友们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塞拉菲看着那个默默跟在月城晓身后的恐怖少女，感觉自己对力量的认知彻底崩塌了。
那个少女身上散发的深渊气息，浓郁到简直像是深渊的化身。在塞拉菲的认知里，这种级别的存在根本就是杀不死的灾厄。
但现在，这个灾厄在乞求死亡。
而月城阁下竟然就这样随意的答应了。
将这种怪物的生死视作儿戏，仅仅是为了让她乖乖听话而随口许下的承诺。
“哈哈……该说不愧是月城阁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