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断刃酒馆那令人窒息的喧嚣,街道上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几分。星狮野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小螺丝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喂!慢点!怎么了?被老疤吓到了?”小螺丝喘着气问,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紧张。
星狮野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口袋里的那枚徽章上。它像一块冰,紧贴着他的大腿皮肤,那冰冷的触感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生命力,与他体内深处的黑暗力量产生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共鸣。
这感觉让他不安,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指引。
“刚才酒馆里太乱了,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星狮野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街道两旁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和狭窄的巷口。他感觉似乎有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可能是酒馆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的延续,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小螺丝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再多问,只是紧张地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带着星狮野钻进了更深的巷弄迷宫。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堆满废弃能量罐的偏僻角落,这里只有一个被砸毁了一半的金属棚屋,看起来早已被遗弃。
“这里应该安全,”小螺丝小声说,“以前是我和几个朋友偷偷藏东西的地方。”
星狮野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枚徽章,借着永恒黄昏投下的微弱光线,仔细打量。
徽章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感。那个抽象的音波纹图案雕刻得极其精细,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真正的声波从中扩散出来。他尝试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探向徽章——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嗡鸣回应了他!与此同时,徽章上的纹路似乎极其短暂地流动过一丝微弱的光华,快得像是错觉。
“这是...?!”小螺丝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徽章,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恐惧交织的表情,“你...你从哪里弄到的?这是‘残响’的标记!快扔掉!拿着它会没命的!”
星狮野猛地握紧徽章,避开小螺丝试图抢夺的手。“刚才在酒馆,有人塞给我的。”他沉声道,心脏因确认了猜测而加速跳动。
“塞给你?为什么塞给你?天哪...我们会被当成同伙抓起来的!完了完了...”小螺丝急得团团转,几乎要哭出来。
“冷静点!”星狮野按住他的肩膀,目光锐利,“听着,小螺丝,这是我离开这里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必须弄清楚怎么使用它。”
“使用?这就是个催命符!”小螺丝带着哭腔,“听说这玩意本身就是个追踪器,‘黄狗子’有仪器能探测到它的能量信号!拿着它就像举着火炬在夜里跑!”
星狮野心中一凛。这很有可能。那个给他徽章的人,是真的想帮他,还是想利用他吸引火力?或者...这是一个测试?
他再次将意识集中在那枚徽章上,这一次,他尝试着不是简单地触碰,而是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受控的黑暗能量缓缓注入其中——他小心翼翼地约束着力量,只剥离出最细微的一丝。
徽章骤然变得滚烫!
它表面的纹路猛地亮起,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水波般的蓝色光晕,与夕界昏黄的主色调格格不入。同时,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出现:
【...信号...微弱...干扰强...持有者...身份...?】
星狮野吃了一惊,差点将徽章扔出去。他强行稳住心神,尝试在脑海中回应:“我是...一个寻求答案的人。你是谁?”
【...验证...能量签名...异常...混合...古老...】那个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受到了极强的干扰,【...风险...但...符合...特定模式...保持...隐匿...等待...接触...】
【...重复...保持隐匿...避免...煌廷探测...等待...下一步...指示...坐标...】
声音到这里,突然夹杂进一阵尖锐的、令人头痛的杂音,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力干扰或屏蔽。
【警告...探测脉冲...接近...中断连接...】
啪!
徽章上的蓝光瞬间熄灭,恢复了冰冷金属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那脑中的声音也彻底消失。
几乎在同一时间,星狮野感到一股熟悉的、令人厌恶的能量扫描感从小镇入口方向扫过!比之前巡逻队的探测器更加宏大、更加精准、更加不容置疑!
是煌廷的大型探测设备!小螺丝说的是真的!
“快走!”星狮野低吼一声,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小螺丝,猛地冲出藏身之处。
就在他们冲出去的下一秒,一道强烈的探照灯光束从天而降,精准地锁定了他们刚才所在的区域!紧接着是引擎的轰鸣声和扩音器里冰冷的、毫无情感的命令声:
“区域封锁!所有人员禁止移动!接受扫描!”
天空中出现了一艘小型煌廷巡逻艇,底部射下数道扫描光柱,如同监狱的栅栏般笼罩下来。
“该死!是‘猎犬’巡逻艇!”小螺丝脸色惨白,“他们肯定是冲着那信号来的!”
街道上瞬间大乱!暮裔居民惊慌失措地奔跑,试图躲回自己的窝棚,却被巡逻艇上射下的警告性能量光束逼停!
星狮野拉着小螺丝,凭借惊人的速度和反应力,在混乱的人群和狭窄的巷道中疯狂穿梭。他体内的黑暗力量因为危机而自主加速流动,赋予他更强的爆发力和感知力,让他能提前零点几秒预判扫描光柱落下的位置和士兵围堵的方向。
但这远远不够!巡逻艇紧追不舍,扫描范围越来越大。更多的地面士兵从各个路口涌出,开始进行拉网式搜查!
他们被逼向小镇的边缘,那里的防御围墙和巡逻队更多!
“这边!跟我来!”小螺丝突然尖叫一声,挣脱星狮野的手,冲向一堆巨大的、覆盖着油布的废弃物后面。星狮野紧随其后。
油布后面,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锈迹斑斑的排水管道入口,栅栏早已被破坏。
“快进去!这是通往镇外的老排污管!很久没用了!”小螺丝率先钻了进去。
星狮野毫不犹豫地跟上。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脚下是粘稠的淤泥。他们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向前跑。
身后传来士兵的叫喊声和能量武器击中管道口的爆炸声!但他们暂时安全了。
不知道在黑暗恶臭的管道中奔跑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两人才精疲力尽地停下来,靠在湿滑的管壁上剧烈喘息。
“呼...呼...差点...差点就完了...”小螺丝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里充满了后怕,“那玩意儿...果然是个灾星!”
星狮野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那枚再次沉寂下来的徽章。刚才短暂的接触虽然危险,却证明了这徽章的真实性,也证明了“残响”确实在注意他。
那个声音说的“等待接触”和“坐标”...可惜信号中断了。
现在,他们被困在了镇外。回小镇是自投罗网,而外面是更加危险的赤骸禁域和荒野。
“我们现在怎么办?”小螺丝带着哭腔问,“小镇回不去了,外面到处都是寂灭兽和更可怕的东西...”
星狮野透过管道缝隙看向外面。永恒黄昏的光芒下,扭曲的大地延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危险重重,前路渺茫。
但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或者...主动去寻找。
他回忆起刚才扫描脉冲袭来的方向,以及脑中声音中断前隐约提到的“坐标”一词。虽然具体信息缺失,但结合之前的感觉和方向,一个大致的区域在他脑海中隐约浮现——似乎是在赤骸禁域的更深处,某个能量异常活跃的区域。
这很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星狮野站起身,目光望向管道出口之外那一片昏黄的危险世界,“我们必须移动,去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去哪?”小螺丝绝望地问。
星狮野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个感应到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方向。
“去那里。”
管道出口隐藏在一条干涸的、布满垃圾和碎石的河床陡壁下,被几丛枯死的、形态怪异的紫色灌木勉强遮挡着。星狮野小心翼翼地拨开枯枝,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昏黄的光线下,视野所及之处尽是荒凉。扭曲的岩层、暴露的金属骨架、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的巨大废墟轮廓,构成了这片名为“赤骸禁域”的死亡之地。空气中飘荡着细微的尘埃,在永恒黄昏的光线下如同漂浮的金色颗粒,却带着一股不祥的沉寂。
巡逻艇的引擎声已经远去,但那种被大型探测器扫描过的感觉,如同无形的烙印,让星狮野的皮肤依然残留着刺麻感。小镇的方向隐约传来一些骚动,看来搜查仍在继续。
“暂时安全了。”星狮野低声道,侧身让出位置。
小螺丝挤出来,看到外面的景象,小脸皱得更紧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在外面过夜,我们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他带着哭腔,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待在这里同样危险。”星狮野冷静地分析,“他们可能会扩大搜索范围,或者派出地面部队追踪排水管道。我们必须离开这片区域,找个更隐蔽的落脚点。”
他再次感受着那枚徽章传来的微弱悸动,以及脑海中那个大致的方向感。那感觉飘忽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但却是指引他前进的唯一灯塔。
“跟我走。”星狮野的语气不容置疑,率先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前移动。河床的地形可以提供一定的掩护。
小螺丝看着星狮野坚定的背影,又害怕地回头望了望小镇方向,最终一咬牙,跟了上去。“等等我!你要是被寂灭兽吃了,我可没本事给你收尸!”
两人一前一后,在昏黄的光线下沉默前行。星狮野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感知环境上,他的听觉、视觉似乎都比以前更加敏锐,能提前发现远处岩石后细微的动静,或是空气中能量流的异常变化。体内那股黑暗力量如同最警觉的守卫,对任何潜在的威胁都会发出细微的预警性躁动。
他们避开开阔地,尽量利用地形掩护。途中,星狮野发现了一些被啃噬过的动物骨骼(或者可能是其他什么生物的),上面残留着清晰的齿痕,提醒着他们这片土地的残酷。
他还注意到一些地方散落着更新鲜的机械残骸,似乎是最近才被摧毁的煌廷侦察单位,伤口处残留着强大的能量灼烧痕迹或巨大的物理撕裂伤,绝非普通寂灭兽所能为。这让他更加警惕。
大约跋涉了一个多小时后,天空那永恒不变的色调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变得更加深邃,那昏黄的光芒仿佛沉淀了下来,虽然依旧没有黑夜,但环境的可见度确实降低了一些,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 ‘沉暮时’到了,”小螺丝小声解释,牙齿有些打颤,“这个时候很多夜行的怪物会更活跃...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星狮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更加浓烈的危险气息。他的目光快速搜索,最终锁定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下——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裂缝,似乎是地质活动形成的,周围覆盖着坚硬的、能一定程度上隔绝能量感应的暗色岩石。
“去那里。”他指着那个方向。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裂缝前。入口狭窄,但内部似乎别有洞天。星狮野让小螺丝在外面警戒,自己先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天然岩洞,干燥,没有动物巢穴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岩壁似乎能有效屏蔽能量信号,一进来,那种被无形窥视的感觉就减轻了许多。
“进来吧,这里安全。”星狮野招呼道。
小螺丝赶紧钻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总算有个能喘口气的地方了。”
星狮野则在洞口做了一些简单的伪装,用碎石和枯枝挡住了大部分入口,只留下几个不易察觉的观察孔。
做完这一切,疲惫感才如同潮水般涌上。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让他几乎虚脱。他靠坐在岩壁上,再次拿出那枚徽章。
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他尝试更仔细地研究它。他回想着之前能量注入时的感觉,再次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最细微的一丝黑暗能量,缓缓触碰徽章。
徽章再次变得温热,表面的波纹图案泛起微弱的、呼吸般的蓝光,但比之前更加不稳定,时明时灭。
【...信号...极弱...环境干扰...严重...持有者...请确认...安全...】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于脑中出现,比上一次更加模糊,杂音更多。
“暂时安全。”星狮野在脑中回应,“我在一个岩洞里,能量屏蔽似乎不错。”
【...收到...维持...隐匿状态...等待...下一次...通讯窗口...预计在...下次‘光澜波动’周期...】声音断断续续,似乎传递信息非常吃力。
【...初步验证...完成...你的能量签名...很特殊...混合了...‘黄昏’...与...‘长夜’...甚至...更古老的...痕迹...‘星约’...对你...感兴趣...】
星约?星狮野心中一凛。这是一个新的名词。是残响内部的代号?还是别的什么?
【...保持...耐心...活下去...下一步...指示...将...在...合适时机...送达...切记...避开...煌廷...大型...探测节点...它们...在...搜捕...】
声音到这里,再次被一阵剧烈的杂音覆盖,随即彻底中断。徽章的光芒熄灭下去,无论星狮野如何尝试,都无法再次激活。看来必须等到那个所谓的“光澜波动周期”了。
虽然信息依旧残缺,但收获巨大。他得到了一个代号——“星约”,这似乎是对他感兴趣的一方。他也确认了残响确实在试图联系他,并且他们注意到了他能量的特殊性。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煌廷正在加大搜捕力度。
“‘光澜波动周期’是什么?”星狮野看向小螺丝。
小螺丝正啃着一块硬邦邦的合成口粮,闻言愣了一下,努力咽下食物后回答:“哦,那个啊。是夕界的一个奇怪现象。大概每隔几十个小时吧,天空中的黄昏之光会像水波一样荡漾一下,有时候还会短暂地变亮或者变暗一点点。老人们说那是‘天空的脉搏’,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有些能量敏感的人会觉得不舒服。你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偶尔听说过。”星狮野没有透露徽章的事情。知道下一次可能的通讯时间就好。
他将徽章仔细收好。看来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生存。
他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之前收集的少量食物和水,分了一半给小螺丝。两人沉默地进食,岩洞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洞外偶尔传来的、被岩石隔绝后显得异常遥远的风声或不知名生物的嚎叫。
吃完东西,疲惫感彻底征服了小螺丝,他蜷缩在角落里,很快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污迹。
星狮野却毫无睡意。
他靠坐在洞壁,感受着体内缓缓流动的黑暗能量。它似乎因为之前的消耗和此刻相对安全的环境而变得略微“温顺”了一些。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引导一丝能量流过手臂。
黑色的电弧再次浮现,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带来一种冰冷而强大的感觉。他集中精神,尝试控制它的形态。
最初几次都失败了,能量要么失控逸散,要么猛地缩回体内。但他没有放弃,凭借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强大的意志力,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渐渐地,他发现当自己的情绪保持绝对冷静,将意志高度集中时,对能量的控制力会显著增强。他甚至能勉强让一丝黑色电弧在指尖凝聚,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不断扭曲的小点,散发出微弱的吞噬之力,将附近漂浮的尘埃都吸入其中湮灭。
这个过程极其消耗精神力,只是维持了短短几秒,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立刻散去能量。
但这是一个开始。他隐约摸到了一点门道。这股力量虽然危险,但并非完全不可控。它就像一匹极度危险的烈马,需要更强的力量和精神去驾驭。
他需要变得更强。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接触,以及揭开那笼罩在过去的迷雾。
他看向洞外,透过缝隙,那永恒黄昏的天空似乎真的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涟漪般的光晕。
是错觉吗?还是所谓的“光澜波动”即将到来?
星狮野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既带来痛苦又带来力量的黑暗侵蚀力量,也感受着口袋里那枚冰冷徽章所代表的微弱希望。
在这夕界的永恒黄昏之下,逃亡与追寻的道路才刚刚开始。而下一次通讯,或许将改变一切。
他闭上眼睛,不再强行对抗疲惫,让意识沉入半睡半醒的警戒状态,如同蛰伏的野兽,等待着黎明——或者下一次波动周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