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的对岸,并非安全的净土,而是另一片更为奇诡死寂的世界。脚下的平台由某种冷硬的暗色金属构成,延伸向昏暗的远方,与背后汹涌的能量深渊形成鲜明对比。空气在这里变得更加粘稠,那种无处不在的能量衰败感似乎沉淀了下来,化作一种压迫在心头的沉重寂静。
暂时摆脱了永暮鬣狗的追击,五人小队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无人感到轻松。程诗瑶靠坐在一块冰冷的金属残骸旁,全力催动冰系异能,试图净化手臂上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侵蚀能量。冰蓝色的光芒与猩红纹路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过程极其痛苦且缓慢。每一次能量的调动,都让她感受到这片天地对异能的深深恶意。
乔禾羽闭目凝神,不再试图扩展感知,而是像梳理乱麻般,一点点收束自己被永暮带法则扭曲撕扯的风之感官,试图重新建立基础的方向感和危机预警,但这需要时间和绝对的专注。
林莞尔拿出最后一点纯净水和食物,小心地喂给依旧精神萎靡的皮皮,自己也小口补充着体力。她尝试哼唱一支安抚的曲调,却发现这里的死寂仿佛能吞噬声音,连回音都没有。
叶瑾媛的身影在附近快速闪烁探查,很快返回,语气凝重:“平台很大,人工建造痕迹明显,但破损严重。没有发现近期活动迹象。边缘地带能量混乱,不宜靠近。唯一的前进方向…”她指向平台深处,“…能量读数相对稳定,但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杨洛伊手中的黄金罗盘已经重新开始微弱地汲取她的精神力,但固神丸的后续药效仍在,勉强维持在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罗盘指引的方向与叶瑾媛所指一致,并且与那位古老遗民卡达尔留下的“源径”信息吻合。
“源径指向那边,”杨洛伊确认道,她仔细分辨着罗盘整合后的信息,“但根据卡达尔的警告,我们必须极度小心,前面可能会靠近‘嚎叫深渊’的边缘。”
休整片刻,队伍再次启程。脚下的金属平台布满深刻的划痕和巨大的凹陷,仿佛经历过惨烈的战斗。偶尔能看到一些散落的、与卡达尔工具材质相似的碎片,甚至还有一两具被尘埃半掩的较小骸骨,无声诉说着过去的悲剧。
越是深入,那种令人不安的“不舒服感”就越是强烈。并非来自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压抑和躁动。仿佛有无数细碎、疯狂、充满痛苦的意念在空气中飘荡,试图钻入他们的脑海。
林莞尔最先受到影响,她脸色发白,捂住了耳朵:“声音…好多混乱的声音…不是听到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好痛苦…”她的兽语天赋让她对这类精神层面的波动更为敏感。皮皮再次焦躁起来,却不再是面对实体威胁的恐惧,而是一种想要逃离此地的绝望呜咽。
乔禾羽也皱紧眉头,他的风感知虽然被压制,但对这种环境层面的精神污染也有隐约的感应:“像是…无数负面情绪的沉淀物。大家守住心神!”
程诗瑶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构筑起一层薄薄的精神冰盾,并非用于防御物理攻击,而是勉强隔绝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这让她净化手臂侵蚀的速度再次减慢。
叶瑾媛的身影变得有些飘忽,灵魂影子能力在这里如同在油锅中煎熬,那些疯狂的意念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阴影在…哭泣。”她罕见地用了这样一个感性的词汇,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杨洛伊紧握罗盘,固神丸的药效成为她最重要的屏障,但那种灵魂层面的噪音依旧让她心神不宁,维持罗盘运转变得格外吃力。
前方,平台的边缘出现了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那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种翻滚着混沌色彩、看不到底部的巨大虚空裂缝——嚎叫深渊。
它并没有发出实际的声音,但所有看向它的人,脑海中都瞬间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理智的尖锐嚎叫!那是无数迷失灵魂的悲鸣、法则崩坏时的哀嚎、纯粹虚无的嘶吼混合而成的精神风暴!
“不要直视它!”乔禾羽猛地低下头,厉声警告。
众人急忙移开视线,但那种精神上的冲击依旧强烈。源径沿着嚎叫深渊的边缘蜿蜒向前,这是一条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之路,宽度不足三米,一侧是冰冷的金属平台壁,另一侧就是那足以吞噬灵魂的疯狂虚空。
“跟紧我!注意脚下!”杨洛伊声音发紧,她强迫自己专注于罗盘的指引,不敢有丝毫分神。
队伍排成一列,紧贴着平台内壁,艰难地向前移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深渊散发出的精神风暴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意识,各种幻象开始滋生——战友惨死的画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诱惑人跳入深渊的低语……
林莞尔忽然停下脚步,眼神空洞地向深渊边缘迈出一步!
“莞尔!”乔禾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回,强劲的气流托了她一下,避免了她直接摔倒在地。
林莞尔猛地回过神,浑身冷汗淋漓,后怕不已:“我…我看到了皮皮它…”
“守住本心!那是幻觉!”程诗瑶低喝道,她的声音因全力维持精神冰盾而有些颤抖,手臂上的猩红纹路似乎又扩散了一丝。
就在这时,罗盘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起来!杨洛伊感到一股极其尖锐的精神冲击透过罗盘直接撞向她的意识海!是深渊的力量在干扰罗盘的定位!
“呃啊!”她痛呼一声,鼻端淌下一缕鲜血,罗盘指引的光束变得散乱不堪。
几乎同时,前方道路上一片原本看起来稳定的区域,突然因为深渊能量的波动而无声无息地塌陷了一大块,露出下面翻滚的混沌色彩!
队伍猛地停住,只差几步就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路断了!”叶瑾媛急促道,她的身影在实体与虚影间快速闪烁,显然也在极力抵抗精神冲击。
后退已不可能,后方远处隐约传来永暮鬣狗特有的刮擦声,它们似乎找到了别的路径正在追来!而前方的道路断裂处有近五米的宽度,下方就是嚎叫深渊!
“必须跳过去!”乔禾羽快速判断,“我用风辅助大家!诗瑶,你能在对面制造一个落脚点吗?”
程诗瑶看向对面平台边缘,那里光滑陡峭。她咬牙点头:“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凝聚,而且这里的能量环境…”她不确定自己能成功在那种环境下精准塑形。
“我来争取时间。”叶瑾媛忽然道。她看向队伍后方,那些鬣狗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尽头。“我去引开它们。你们抓紧时间!”
“瑾媛!太危险了!”林莞尔急道。
“没有更好的办法。”叶瑾媛的语气异常平静,“我的能力最适合牵制。你们过去了,我自有办法跟上。”说完,不等众人回应,她的身影骤然淡化,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后方的鬣狗群冲去!
“瑾媛!”杨洛伊惊呼,却无法阻止。
只见叶瑾媛的身影在鬣狗群中诡异出现又消失,灵魂匕首每一次闪现都精准地刺向鬣狗复眼或关节缝隙,虽然无法致命,却成功激怒了这群怪物,将它们引向了另一条岔路!
“相信她!快!”乔禾羽红着眼睛吼道。
程诗瑶不再犹豫,全力催动冰系异能,不顾手臂侵蚀的加剧,冰冷的寒气跨越深渊,在对岸平台边缘艰难地构筑起一个不断凝结又不断被深渊能量侵蚀消融的冰质平台!
“快!我撑不了多久!”程诗瑶脸色煞白,手臂上的猩红几乎蔓延到了手肘!
“莞尔,先过去!”乔禾羽操控气流包裹住林莞尔。
林莞尔抱着皮皮,一咬牙,奋力跃出!乔禾羽的风恰到好处地助推了她,让她险之又险地落在那个不断震颤消融的冰平台上,随即迅速爬上了安全地带。
“洛伊!”
杨洛伊深吸一口气,集中最后的精神力稳住罗盘,纵身跃起。乔禾羽的风再次托举,将她安全送到对岸。
乔禾羽看向对面正在苦苦支撑的程诗瑶,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鬣狗咆哮和能量碰撞声——叶瑾媛还在战斗。
“诗瑶,跳!”乔禾羽喊道,同时全力催动风能准备接应。
程诗瑶猛地撤去力量,在那冰平台彻底消散的前一刻跃向对岸!乔禾羽的风牢牢接住她,将她安全送到伙伴身边。
现在,只剩下乔禾羽自己,和对岸即将追来的鬣狗,以及不知情况的叶瑾媛。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助跑,全力跃出!
然而,就在他跃到深渊正上方时,一股异常狂暴的精神风暴猛地从深渊底部爆发开来!
“啊!”乔禾羽惨叫一声,意识瞬间空白,对风的操控骤然中断!身体直直向下坠去!
“禾羽!”对岸的三人心胆俱裂!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薄的虚影如同闪电般从侧面袭来——是叶瑾媛!她不知何时摆脱了鬣狗,出现在了深渊边缘,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和一丝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她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在下坠过程中猛地将乔禾羽向对岸方向用力一推!同时,她的身体因反作用力加速坠向深渊!
“抓住他!”叶瑾媛最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乔禾羽被她这一推,重新回到了风能可以作用的范围,他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操控气流将自己狼狈地摔上了对岸平台。
而对岸,失去了目标的永暮鬣狗们冲到了边缘,对着深渊疯狂嘶吼。
深渊之下,叶瑾媛那淡薄的身影被翻滚的混沌色彩吞没,瞬间消失不见,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只有她最后那一声“抓住他”,还在众人耳边回荡,与嚎叫深渊那无声的咆哮形成残酷的对比。
深渊边缘,死一般的寂静。
乔禾羽趴在地上,痛苦地捶打着地面。林莞尔失声痛哭。程诗瑶踉跄一步,手臂上的猩红似乎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牺牲而黯淡了几分。
杨洛伊呆呆地看着那片吞噬了伙伴的虚无,手中的黄金罗盘光芒微弱,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
源径仍在前方,但他们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同伴。嚎叫深渊的残酷,给了他们最沉重的一击。沉默的牺牲,铸就了生还的道路,却也在这永恒的暮色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