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灰烬之梦与雷鸣之醒

作者:Sonic慕诩 更新时间:2025/8/26 13:37:07 字数:4690

公元:3014年

黑暗。冰冷。无边无际的灰。

里昂在梦中坠落,或者说,漂浮。他感觉自己像一粒微尘,悬浮在一片浩瀚无垠的绝望画布上。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扭曲的、锈红色的云层如同溃烂的伤口,低低地压着大地。脚下并非土壤,而是细腻如尘、却又沉重如铅的苍白灰烬,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没有风,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弥漫着一股金属锈蚀和万物枯朽后的酸涩气味。

远方,巨大、扭曲、如同巨人骸骨般的黑色岩山嶙峋刺向天空。更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非自然的几何体阴影,像是某个文明死亡后留下的巨大墓碑,沉默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灾难。

死寂。这里是绝对的死寂。

突然——

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巨神的鞭子,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昏黄的天幕!那光芒并非照亮生机,而是瞬间将大地的荒芜与死寂映照得更加刺目、更加狰狞!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到足以撼动灵魂的雷鸣,它不是短暂的炸响,而是如同一个濒死巨人在云层深处发出的、漫长而痛苦的哀嚎,滚滚而来,震得里昂几乎要消散。

闪电过后,世界并未回归死寂。更多的电蛇开始在云层中游走、汇聚,一次次地劈打在那些巨大的黑色岩山和几何墓碑上,迸发出短暂而刺眼的火花,随即又被无尽的灰暗吞噬。

在这片狂暴的、象征毁灭的雷暴中心,有什么东西在搏动。

一股微弱、却异常顽强的绿意,如同风暴中心眼般的存在,艰难地跳动着。它来自地下,来自那些灰烬之下,微弱得几乎无法被雷电的喧嚣掩盖,却又真实地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愤怒与荒芜。里昂感到一种莫名的牵引,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催促他走向那片绿意的源头……那绿意仿佛在雷声中……呼唤着他?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抹绿色时,景象骤然模糊、切换。

“!”

里昂猛地在自己的小床上弹坐起来,额头布满了冷汗,心脏咚咚地敲着胸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村庄夜空,短暂的寂静后——

“轰隆隆……”

低沉的雷声滚滚而过,震得窗户玻璃微微作响。

里昂喘着气,愣了几秒。是外面的雷声……渗进梦里了吗?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份梦中世界的孤寂感和狂暴雷电带来的心悸从脑子里甩出去。很奇怪,他对现实中的雷雨并不讨厌,甚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声音常常能让他睡得更沉。但梦里的雷声,却充满了毁灭和绝望的气息。

清晨柔和的阳光暂时被雨云遮蔽,屋内显得有些昏暗。空气里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和屋内烤面包的暖香。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将梦境的残影压回心底。

“婆婆!我起来了!” 他朝着楼下喊了一声,那是个怪婆婆,平时不仅话少,还经常无缘无故敲打几下里昂,虽然婆婆平时也大多数时间不在就是了,她经常躲在自己的“小黑间”里干些什么,也从不让他进来。

里昂穿上他自发研制的机械臂,像往常一样冲出了家门。

今天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湿冷,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水洼。他下意识地想放慢脚步,免得滑倒或者溅湿裤脚。

然而,就在他的靴子踩上第一个水洼的瞬间——

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并非湿冷,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感。仿佛脚下的不是积水,而是一层无形的水流滑梯。他身体的重量似乎变轻了,每一步踏出,雨水非但不是阻碍,反而像是在推动他、承载着他前进。

他根本没用力,速度却陡然加快,几乎是贴着湿滑的地面“滑”了出去,速度快得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差点没控制住方向。

“哇哦!”他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多踩了几个水洼,这种感觉更明显了。他在雨中奔跑的速度,竟然比平时晴天时还要快上许多,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带起的风声从耳边呼呼掠过。

街坊邻居们对此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正开着小型运输车缓慢经过的农场大叔,从车窗里探出头,笑呵呵地喊了一句:“喂!里昂小子,又借着雨水撒欢啦?小心别撞到奶罐车!”

正在屋檐下收晾干衣服的大婶看到他跑过的身影,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一到下雨天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旁边喝醉了的大叔摆了摆手说道:“可不是么,毕竟那小子一直搞机械活还精细的不得了,可不上法条是的么,嗝……”

甚至他的发小马克,看着他“嗖”地一下窜到面前,也只是憨憨地笑道:“嘿!机械臂雨跑小子来啦!今天看起来格外带劲啊!”

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里昂的一个有点特别的小习惯,或者是他精力过剩的一种表现。或许是他平衡性好,特别擅长在湿滑地面上奔跑?久而久之,这甚至成了村里雨天的一个固定景象——里昂那小子又在雨里跑得飞快了。

没有人深究为什么。连里昂自己,也只是将这种奇特的顺畅感归咎于自己今天心情不错,或者鞋子特别不防滑。他享受着这种速度感,将其视为雨天独有的一份小乐趣。

而在窗口的另一边,那双一直凝视着他的、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艾尔玛婆婆看着他在雨中飞驰的身影,干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框,那眼神仿佛穿透了雨幕和时光,看到了另一个同样能在狂暴能量中穿行的身影,艾尔玛婆婆眉头紧皱了下又背身回到了她的“小黑屋”去。

马克抬着一捆饲料往畜棚走,看到他这熟悉的样子,大声开着玩笑,把“机械”和“雨跑”结合得天衣无缝。

里昂笑着朝他挥了挥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臂:“少废话!你的拖拉机发动机异响修好了吗?就知道喊!”

他穿过湿漉漉的中心广场,目光立刻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身影——艾莉。她没有因为下雨而停止训练,而是转移到了广场边缘的一个宽敞的旧雨棚下。那里堆放着一些社区不常用的杂物,但足够她施展。

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铁皮棚顶,奏响急促的伴奏。艾莉就在这天然的节奏中,手持训练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劈、刺、格挡的动作。她的动作迅捷而精准,每一次挥剑都带起细微的风声,身形移动间步伐稳健,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的剑。汗水混着空气中飘来的雨汽,沾湿了她的发梢和训练服的边缘。

里昂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雨棚边缘,看得有些出神。他总能下意识地用机械师的眼光去解析她的动作——发力的扭矩、角度的矢量、重心的转换……但每次解析到一半,就会被一种纯粹的、欣赏的情绪所淹没。

艾莉完成了又一个凌厉的突刺,收势时注意到了棚外的他。她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目光看向他,点了点头:“早。”

“早…早啊!艾莉!”里昂感觉自己的舌头又有点不听话了,“下雨天也…也不停练啊?真厉害!”

里昂没有立刻跑开。他靠在雨棚一根稍微干燥的金属支柱上,看着艾莉专注练习的侧影。雨水敲打棚顶的声音仿佛成了她动作的节拍器。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臂——那是一个他自己组装、用来辅助精密维修的轻型机械臂,外壳有些刮痕,但关节灵活,此刻正无意识地随着他的思绪微微转动着腕部齿轮。

艾莉完成了一套复杂的连招,气息微喘,收剑而立。

“不去老查理那里?”她问道,用毛巾擦着汗。

“呃…不急。”里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机械臂的手指无意识地开合了一下,“看你练剑…也挺有意思的。”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傻,“你的发力方式很高效,就像…就像一套校准完美的传动系统。”

艾莉闻言,微微挑了下眉,似乎对这个古怪的比喻感到有些意外,但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谢谢?”她不确定地回应道,然后将目光投向棚外,“雨快停了。”

果然,雨势渐渐变小,乌云散开,西边的天空透出缕缕金红色的光芒。

“看,”里昂指着天空,“夕阳要出来了。被雨水洗过,肯定特别清楚。”艾莉在旁“噗嗤”一下子笑了笑,因为这个傻小子总是莫名其妙的说一些怪话。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站在雨棚下,看着夕阳如何一点点挣脱云层的束缚,将温暖的光芒洒向湿漉漉的村庄。远处的田野、屋顶和还在忙碌的人们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这一刻,宁静而美好,仿佛之前的噩梦和所有莫名的焦虑都被暂时驱散了。

“你以后…想离开这里吗?”里昂忽然轻声问道,目光依旧看着夕阳。

艾莉沉默了片刻,回答得却很坚定:“嗯。我想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变得更强。这里…太小了。”她转头看向里昂,“你呢?”

“我…”里昂一时语塞,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的世界就是修理铺、婆婆、发小和这片熟悉的土地。但那个灰色的梦境和此刻艾莉眼中的光,让他心里某种东西动了一下。“我不知道…也许,跟着…”他的话没说完。

夕阳最终沉入了地平线,夜幕悄然降临。

夜晚的村庄安静下来。里昂和艾莉告别,各自回家。他心里的那点悸动还没平复,甚至开始琢磨明天是不是也该早点起来做点什么。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家门口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猛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巨大的火球从村庄边缘的能源站腾起,瞬间照亮了惊恐的脸庞!

刺耳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但立刻被更多爆炸声和密集的能量武器射击声淹没!

“敌袭!是军队!陌生的标志!”有人凄厉地嘶吼着,但声音很快戛然而止。

低空掠过数架造型狰狞、涂装着未知黑色徽记的突击艇,冰冷的探照灯如同巨兽的眼睛扫视着地面,能量炮毫不留情地扫射着房屋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他们的目标貌似明确无比,里昂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残忍,他此时只是想起来黑压压的军队正在朝着家的方向蔓延。

“婆婆!”里昂脸色煞白,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发疯似的朝着家的方向冲去!

家门口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几个穿着全身黑色作战服、面目隐藏在头盔下的士兵正粗暴地砸开房门。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却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身影从燃烧的房屋侧面猛地冲了出来!是艾尔玛婆婆!

她手里没有武器,但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一个士兵的脖颈关节处,后者一声不吭地倒下。她苍老的眼睛里燃烧着里昂从未见过的冰冷怒火和决绝。

里昂傻登登的愣在了原地,奶奶的样子以及血腥味和恐惧已经让他的大脑变的一片空白。

“里昂!跑!不要回来!!”她看到了冲过来的里昂,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道。

另一个士兵举枪瞄准了她!

“婆婆!”里昂目眦欲裂,机械臂下意识地抓起地上一根燃烧的木头就想冲上去。

但艾尔玛婆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关切,有决绝,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猛地掏出一个巨大的金属剑,光是拔出来都产生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电流噼啪声,制造出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大部追兵的注意,“臭小子再不走我先把你砍了,你不是想和艾莉看世界么,走啊!”追兵不由分说立刻追了上去,很快远处传来了更多的爆炸声和枪声。

里昂愣住了,心如刀绞。

“里昂!这边!” 马克的声音颤抖着,手上使劲比划着动作,他拖着吓傻了的另一个发小——卡尔——从一条小巷里探出头,脸上全是黑灰和惊恐。卡尔是村里那个有些名望的机械零件商人的独子,标准的“财主儿子”,但这家伙和他那个精明的老爹截然不同,是个出了名仗义、心思单纯的家伙,平时就爱跟里昂和马克混在一起,时不时还偷偷从家里账上“借”点钱,给他们买好吃的,美其名曰“投资未来机械大师”。

艾莉也赶到了,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把训练剑,眼神锐利而冷静:“跟我们走!他们人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装甲悬浮车碾过废墟,炮口开始转向他们这边!

没有时间犹豫了!里昂最后看了一眼婆婆消失的方向,咬碎了牙,转身跟着艾莉和马克冲进了混乱的小巷深处。

四个年轻的的身影,在燃烧的家园废墟和冰冷的追杀中,开始了绝望的逃亡。

他们不敢停歇,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掩护,一路躲藏,逃出了已成一片火海的村庄,钻入了郊外危险的荒野之中。饥饿、寒冷、恐惧和悲伤折磨着他们。

就在他们几乎绝望的时候,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看起来像是普通货运悬浮车的车辆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们藏身的岩石附近。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静、带着审视意味的脸。司机穿着普通的工装,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想活命,就上车。”那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也真算是幸运,还好重要任务事项没有失败。”

走投无路的四人面面相觑,最终,在追兵的引擎声隐约从后方传来的逼迫下,他们咬牙爬上了这辆神秘的车。

车辆无声地启动,迅速驶离,将燃烧的殖民地和追兵的喧嚣彻底抛在身后,驶向未知的黑暗。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辆车的目的地,并非安全的避难所,而是一个更深、更巨大的漩涡中心——一个对他们,尤其是对里昂,有着浓厚兴趣的不明组织的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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