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奥斯叼着那根快要燃尽的烟，不紧不慢地跟在布朗尼身后，像个午后闲逛的落魄艺术家，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奇异地融合。他的目光看似随意扫过街角巷尾，实则已将粮食管理局那栋灰扑扑的、带着一个小型仓库的建筑布局尽收眼底。
在距离目标大约百米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顺势靠在了一根锈蚀的金属灯柱上，仿佛只想做个安静的旁观者。他看着布朗尼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一步步走向那扇象征着不公与痛苦的大门。
就在布朗尼的手即将触碰到粗糙的木门时——
砰！
木门猛地从里面被撞开！一只粗壮无比、布满伤疤的手臂如同出击的毒蛇般猛地探出，一把死死掐住了布朗尼的脖子，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呃啊！”布朗尼猝不及防，双脚在空中无力地蹬踢，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脸迅速涨成了紫红色。
另一个同样魁梧的壮汉跟着晃了出来，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残忍的讥笑，看着徒劳挣扎的布朗尼：“嗬！小杂种还真敢来？怎么，活腻了，想来地下陪你那对没用的爹妈？他们像虫子一样被碾死，你倒是挺有种，自己送上门来找碾！”
恶毒的嘲讽和脖颈处传来的、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巨力，让布朗尼陷入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扭过头，目光越过壮汉的肩膀，望向百米外那个他以为或许有一丝希望的方向——
埃里奥斯依旧靠在那里，嘴里甚至还叼着烟头，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瞬间，所有的期待化为冰冷的灰烬。
他骗了我……他只是看戏的……他和他们一样……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布朗尼心中所有的支撑。他停止了挣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或是更残酷的折磨。
就在这时——
靠在百米之外的埃里奥斯，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烟圈，将烟头随手弹开。他用一种清晰而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英语低声念道，如同下达一个无可违逆的指令：
“Manufacture, Begin!”（制造，开始！）
噼啪——轰！
他手中的蓝色闪电利剑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电弧剧烈跃动，发出如同千只鸟儿齐鸣的尖锐嘶响！
下一个千分之一秒！
埃里奥斯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以一种超越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猛地冲刺！脚下的地面因瞬间的爆发力而微微龟裂，空气被高速撕裂发出爆鸣！他的身体化作一道缠绕着狂暴蓝色电光的残影，风与闪电剧烈摩擦，带起一连串“呲啦呲啦”令人牙酸的巨响，百米距离在他脚下仿佛不存在！
几乎就在声音传来的同时，那道蓝白色的电光已经闪现至粮食管理局门口！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警告，只有一道冰冷、精准、快到极致的蓝色弧光横向斩过！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骨骼被瞬间汽化切断的闷响！
那只掐着布朗尼、强壮无比的手臂，自手肘处齐根而断！断口处一片焦黑，甚至连血液都来不及喷出！
“啊啊啊啊啊——！”直到这时，那断臂的壮汉才感受到那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踉跄着向后倒退。
拎着布朗尼的力量骤然消失，他重重地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干呕，大量空气重新涌入肺部。
他茫然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只见那个邋遢的男人——埃里奥斯，正如同降临的雷神般矗立在他身前。那柄嗡嗡作响、跃动着毁灭性能量的闪电利剑随意地斜指地面，剑尖上还有细微的电弧跳跃。埃里奥斯甚至看都没看那个捂着手臂惨叫打滚的壮汉，以及另一个已经完全吓傻、僵在原地的壮汉。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着地上目瞪口呆、仿佛见了鬼一样的布朗尼，嘴角勾起一丝熟悉的、略带调侃的弧度：
“嘿，小子。下次计划‘同归于尽’之前，”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记得先看看给你兜底的人到场了没有。”
布朗尼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个沐浴在微弱电弧光芒中的男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埃里奥斯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他踱步到那个断臂处一片焦黑、正因剧痛和失血而在地上抽搐哀嚎、眼看就要休克的壮汉身边，蹲下身，用那柄还在嗡嗡作响的闪电剑的剑尖——小心翼翼地——帮自己点着了烟。
深吸一口，吐出青色的烟雾，他这才仿佛刚想起似的，对着那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壮汉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说，哥们儿，拎人家小孩子那么用力干嘛？”他歪了歪头，语气里甚至带着点抱怨，“我刚抽完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下一根呢，动作慢了点。你再不出手……哦不对，是你再不松手，他就要被你活活勒死了好吧？这多扫兴。”
他站起身，掸了掸研究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是闲聊般继续说着，目光却扫向了另一个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壮汉：
“第一呢，你坏了我抽烟的兴致。我超级不喜欢我点烟的时候有人打扰我，这样容易烫着手，很不专业。”他晃了晃用闪电点烟的那只手。
“第二呢，”他吐了个烟圈，眼神冷了几分，“我听说那边那个小个子的父母，好像被你们这儿的人‘搞死了’？用词可能不太准确，你凑合听。你说说，这事要是让天天把‘平衡’挂嘴边的奥斯瓦尔德知道了，他会怎么办？我很好奇。”
“第三呢，”他叹了口气，显得很失望，“我本想在远处看看戏，看看你们会不会突然良心发现，痛哭流涕地忏悔然后改过自新。结果你们倒好，上来就直接进入‘杀人灭口’环节。诶！这就不好意思了啊。”
他走到那个几乎吓尿的壮汉面前，闪电剑消失，他空着的手随意地抓住壮汉的衣领，像拖一袋垃圾一样，轻松地拖着这个体重远超他几倍的壮汉，走向粮食局的大门。
“因为我这人吧，有个毛病，”埃里奥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寒意，“别人越是急着想死，我越是忍不住想看看……他们到底会不会死。”
砰！
他一脚踹开了粮食局那扇不算结实的大门。
门内，粮食局的老板正翘着腿坐在一张旧桌子后面，美滋滋地数着一叠新旧不一的钞票。刚才外面隐约传来的惨叫和类似打雷的怪异声响让他有些疑惑地抬了抬头。
“妈的，大晴天的打什么雷……”他嘟囔了一句，并没太在意，准备继续数他的钱。
就在这时——
轰隆！
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被扔了进来，精准地撞翻了他的桌子，钞票漫天飞舞！那黑影正是他手下那个吓傻了的壮汉，此刻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抖得像筛糠一样。
“哪个不开眼的蠢货！！”老板被撞得一个趔趄，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但他毕竟是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混迹多年的老油条，骂声刚出口，一种本能的、对危险的极度警觉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邋遢研究袍、嘴里叼着烟、眼神却如同深渊般冰冷的男人，正慢悠悠地跨过门槛走进来。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落魄，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老板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张脸，大脑疯狂搜索着记忆。几秒钟后，一段深埋在帝国宣传最底层、几乎被视为传说或禁忌的图像资料猛地跳了出来！
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所有的愤怒和嚣张气焰被极致的恐惧瞬间碾碎！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鬓角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指着埃里奥斯，牙齿咯咯作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是…是您……？！‘创…创生之…’……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埃里奥斯踱步上前，无视了地上瘫软的壮汉和漫天飘落的钞票，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锁定在吓得几乎要缩进椅子里的福特斯老板身上。
他吸了一口烟，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压迫感：
“福特斯……嗯，我想想。”他做出回忆的样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在第七区镇子里，你就因为私自加征‘空气净化税’，然后把钱全都塞进了自己腰包。挺有创意的税种，可惜脑子没用在正道上。”
他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对方惨白的脸继续道：
“我记得，奥斯瓦尔德当时觉得直接把你扔进反应炉有点浪费。他啊，总是相信人性本善，哪怕是你这种烂泥。”埃里奥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对老友天真的无奈调侃，“所以他‘大发慈悲’，把你扔到这贫民窟的粮食局，美其名曰‘体察民情，戴罪立功’。指望着这儿的苦日子能磨出你一点点可怜的良心。”
“结果呢？”埃里奥斯的声音陡然转冷，他环视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那些面黄肌瘦的贫民，“你倒是挺会‘体察’啊，直接把人家父母‘体察’没了，把孩子逼得造手雷来找你同归于尽。福特斯，告诉我，像这样的百姓，还有多少？嗯？”
随着最后一声冰冷的质问，那柄蓝色的闪电利剑再次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噼啪作响的剑尖稳稳地指向福特斯的鼻子，灼热的能量让空气都扭曲起来。
福特斯被吓得魂飞魄散，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连连磕头：
“大人！尊贵的……尊贵的大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钱！这些钱都给您！还有！还有我藏在地下室的所有积蓄！都给您！只求您饶我一条狗命！我立刻滚出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求求您！求求您了！”他手忙脚乱地把散落的钞票聚拢过来，试图推向埃里奥斯。
看着福特斯这副毫无悔意、只想用钱买命的丑态，埃里奥斯脸上最后一丝调侃和随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看到宇宙中最无可救药之物的愤怒与失望。
他手中的闪电剑光芒大盛，映照着他冰冷的面容。
“福特斯，”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蕴含着风暴前的死寂，“你让我想起宇宙中最可悲的一种现象——熵增。无序总是自发增加，而秩序需要外力艰难维持。奥斯瓦尔德试图给你秩序，而你，却用行动证明了你的灵魂早已彻底无序化，滑向了无可挽回的混沌与腐烂。”
“你认为生命可以用钱币衡量？痛苦可以用财富抵消？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贪婪的攫取和卑劣的苟活？”埃里奥斯缓缓摇头，眼神中再无半点温度，“不。你错了。彻底错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平衡’最大的讽刺，对‘生命’最恶毒的亵渎。”
“你，无药可救。”
话音落下的瞬间。
蓝色的电光如同审判之雷，猛地一闪！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福特斯脸上那卑微乞求的表情永远凝固了，他的身体在狂暴的创生能量中瞬间碳化、崩解，化为地上一小撮黑色的灰烬，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埃里奥斯看都没看那堆灰烬，闪电剑无声消散。他转过身，脸上恢复了那副略带疲惫和邋遢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一件垃圾。他径直走向门口，打算回去继续面对他那真正头疼的“虚无神子”难题。
“等…等一下！先生！”
一个颤抖却带着无比坚定意味的声音叫住了他。
埃里奥斯停下脚步，回过头。是布朗尼·惠特克。男孩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油污，但那双眼睛里，之前的绝望和死寂已经被一种炽热的、名为“希望”和“崇拜”的光芒所取代。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先生！求求您！收我做学徒吧！我想跟您学！我想拥有像您一样的力量！我不想再任人宰割！我想……我想成为能改变些什么的人！”他用力地磕着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埃里奥斯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调侃笑容又慢慢回来了。
他走过去，用没沾血的那只手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喂喂，小子，你先起来。我这儿可不是什么职业技术培训学校，不管分配工作，而且大概率会被奥斯瓦尔德那家伙骂我乱收徒弟破坏‘平衡’。”他咂咂嘴，仿佛很麻烦似的。
但看着布朗尼依旧坚持地跪在那里，眼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渴望，埃里奥斯最终叹了口气，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吧好吧，看在你那个‘跳蚤动力眩晕宝典’创意还不错的份上……虽然能源效率低了点，生物应激反应的控制也太粗糙，还有巨大的优化空间……”
他伸出手，一把将布朗尼拉了起来。
“行了，别跪了，我实验室缺个打杂的，顺便帮忙喂喂那些用来做实验的跳蚤什么的。跟不跟得上，就看你自己了，‘麻烦制造者’先生。”
说完，他转身，双手插在研究袍那脏兮兮的口袋里，叼着快要熄灭的烟，晃晃悠悠地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布朗尼愣了一秒，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用力抹了一把脸，赶紧爬起来，踉踉跄跄却又无比坚定地跟上了那个邋遢却如同神祇般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