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拉菲娜的意识正逐渐沉入一种冰冷的宁静之中。她燃烧的生命之火已近乎透明,如同风中残烛,只为积蓄那最后一刻净化虚无的爆发。周遭是无穷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狂潮,虚无邪祟的嘶嚎与低语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她紧握着膝上的【烈日剑】,剑身的光芒是她在这片绝望之海中唯一的锚点,也是她赴死的号角。
就在她准备将最后一丝意识也投入那永恒的献祭时,一声穿越了无数空间阻隔、撕心裂肺到几乎变形的呼喊,如同破晓的第一缕炽阳光芒,又如同撕裂黑暗的九天雷霆,猛地刺入了她的耳膜,更狠狠地撞入了她即将沉寂的心海!
“瑟——拉——菲——娜——!!!”
是埃里奥斯!是那个她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相见、只能在信中诀别的爱人!
瑟拉菲娜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已趋于死寂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无法言喻的、近乎撕裂般的心痛!
她看到了!
在那无边无际的、汹涌扑来的黑暗邪祟浪潮之外,一个渺小却无比决绝的身影,正如同逆流而上的疯狂孤舟,不顾一切地朝着她所在的祭台冲刺!
是埃里奥斯!他浑身沾满了泥泞与血污,原本整洁的衣物早已破碎不堪,脸上、手臂上布满了被荆棘、岩石和邪祟利爪划出的狰狞伤口。他手中的【雷霆剑】疯狂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刺目电弧,每一次挥砍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将扑向他的邪祟暂时逼退或撕碎,但他前进的每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仿佛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
“不!不要过来!埃里奥斯!快走!离开这里!”瑟拉菲娜失声惊呼,声音因巨大的震惊和担忧而尖锐颤抖。她从未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死亡的绝地!他来这里只会送死!
她的惊呼被邪祟的咆哮淹没。但她的心,却因为他的出现而瞬间乱了。那原本趋于死寂的平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灼的、撕心裂肺的担忧!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求生的意志,或者说,想要再见他一面的强烈渴望,如同被投入干柴的烈火,猛地在她近乎枯竭的身体里重新燃烧起来!
“滚开!”瑟拉菲娜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凌厉怒喝!她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烈日剑】爆发出远超之前的炽热光芒!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等待献祭,而是主动挥舞起长剑!
《烈日剑法》中最具毁灭性的招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剑光如真正的太阳耀斑般爆发,带着净化一切的决绝,疯狂地斩向那些试图扑向埃里奥斯方向、或是试图靠近祭台的邪祟!
炽热的剑芒所过之处,低阶的虚无邪祟如同冰雪遇阳般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汽化消散!她硬生生地在黑暗的潮水中,为埃里奥斯开辟出了一小片前进的空间!
而另一边的埃里奥斯,也看到了瑟拉菲娜的回应,看到了那为他而再次燃起的烈日剑芒!这无疑给了他巨大的鼓舞和力量!
“瑟拉菲娜!等我!”他嘶吼着,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将【雷霆剑】的能量输出催谷到极限,甚至不惜过度透支自己的手臂和身体!狂暴的蓝色电弧如同无数条雷蛇,以他为中心疯狂炸裂,将他暂时变成了一个移动的雷电风暴!
然而,虚无邪祟实在太多了,它们无穷无尽,前赴后继。
一只形如猎犬、完全由阴影构成的邪祟猛地扑上,尖锐的利齿狠狠咬穿了他来不及完全防御的小腿!
“呃啊!”剧痛传来,埃里奥斯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但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伤口,眼中只有那座祭台和台上的身影!他反手一剑将那只邪祟劈碎,然后竟然咬着牙,猛地将还挂在他腿上、仍在不断侵蚀他血肉的邪祟残躯硬生生扯了下来!
连带着撕下的,还有他自己的一片皮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裤腿和脚下的地面。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再次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前猛冲!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随即又被涌上的邪祟淹没。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祭台已经近在眼前!
瑟拉菲娜看着他如此惨烈却义无反顾地冲向自己,看着他为了靠近自己而不惜自残般的举动,她的心如同被寸寸碾碎!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混合着汗水与飞溅的邪祟污血,肆意流淌。
终于!埃里奥斯冲破了最后一道邪祟的阻碍,踉跄着踏上了祭台的边缘!
他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雷霆剑】插进祭台的石板中,依靠着剑柄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汗水、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瑟拉菲娜。
四目相对。
千言万语,无尽的思念、担忧、恐惧、爱恋……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声的洪流,在两人之间汹涌激荡。
瑟拉菲娜再也忍不住,她丢下手中的【烈日剑】,猛地扑上前,不顾他满身的血污和冰冷的邪祟气息,用尽全力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远不再分开!
“你这个傻瓜…笨蛋…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她泣不成声,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埃里奥斯的颈窝,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
埃里奥斯用还能动的手臂,同样紧紧地回抱着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带着无比满足的笑意:“因为…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说过…羁绊…是剪不断的…玫瑰……在哪……我就在哪……”
瑟拉菲娜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苍白却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幸福和同样巨大的绝望。她颤抖着,吻上他干裂的、沾着血污的嘴唇,那是一个混合着泪水、血腥和无比深情的吻。
短暂而激烈的温存之后,现实的残酷再次降临。
祭台周围的符文开始发出不祥的、越来越亮的光芒,瑟拉菲娜能感觉到,献祭的最终时刻即将来临。她体内的能量正在被祭台疯狂抽取,转化为毁灭性的力量。同时,更多的、更强大的邪祟正在周围聚集,即将发起最后的冲击。
她猛地推开埃里奥斯,脸上恢复了决绝,但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不舍。
“埃里奥斯…时间到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却异常清晰,“杀了我…用你的剑…现在…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引爆我的能量…才能完成净化…”
埃里奥斯如遭雷击,猛地摇头:“不!我做不到!我怎么能…”
“必须做!”瑟拉菲娜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语气急切而绝望,“否则我们都会死!我的牺牲就毫无意义!虚无会吞噬一切!这是唯一的机会!求你…埃里奥斯…帮我…帮我完成使命…让我死在你手里…而不是那些怪物…”
她看着他,眼中是苦苦的哀求,是对他最后的请托,也是对他无比深沉的爱——她宁愿死在他的怀里,由他亲手结束,也不愿孤独地被虚无吞噬。
埃里奥斯看着她的眼睛,读懂了里面的一切。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知道,她是对的。这是她选择的道路,也是唯一能阻止更大灾难的方法。拒绝她,才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他的心碎了,碎成了粉末,每一片都写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但他最终还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泪水从他眼中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他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雷霆剑】。剑身上的电弧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那毁灭性的悲伤,变得哀婉而微弱。
他伸出另一只手,再次将瑟拉菲娜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最后的温度和气息永远烙印在自己身上。
瑟拉菲娜也回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和幸福。“我爱你…埃里奥斯…永远…”
“我也爱你…瑟拉菲娜…永远…”埃里奥斯的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分辨。
下一刻,他眼中闪过极致痛苦的决绝!他握紧【雷霆剑】,手臂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然后猛地一咬牙!
他反转剑锋,将剑尖对准了瑟拉菲娜的后心,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刺了进去!
“呃!”瑟拉菲娜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但抱着他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剑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的身体,那炽热的、蕴含着庞大生命能量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剑身,也染红了埃里奥斯的手臂。
而剑尖的去势并未停止!
埃里奥斯在刺穿瑟拉菲娜的瞬间,非但没有松手后退,反而更加用力地将她抱向自己!
噗嗤——!
那染血的、闪烁着哀婉电弧的剑尖,紧接着又狠狠地刺入了埃里奥斯自己的胸膛!从背后贯穿而出!
两人的身体被同一柄【雷霆剑】彻底贯穿,紧紧地钉在了一起!
巨大的疼痛同时席卷了两人,但他们的脸上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切的、无法被死亡分开的联结。
瑟拉菲娜的生命能量、埃里奥斯的生命能量、以及【雷霆剑】的能量,在这一刻通过这残酷的贯穿,奇异地交融在了一起!
祭台仿佛感受到了这极致的情感与牺牲,猛地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瑟拉菲娜体内那原本为净化而凝聚的能量,混合着埃里奥斯决绝的爱与悲痛,以及雷霆剑的力量,化作一道前所未有的、白炽中缠绕着蓝色电弧的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瞬间扩散,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微型太阳,带着净化一切虚无与邪恶的绝对力量,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些汹涌扑来的虚无邪祟,在这融合了烈日与雷霆、爱与牺牲的终极光芒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暴露在真正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汽化、化为乌有!
整个荒原都被这无比强烈、却又无比悲伤的光芒所笼罩、所净化……
光柱缓缓消散。
祭台上,埃里奥斯和瑟拉菲娜依旧紧紧相拥着。他们的身体依靠着那柄贯穿彼此的【雷霆剑】支撑着,没有倒下。
埃里奥斯的头靠在瑟拉菲娜的肩上,瑟拉菲娜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两人的眼睛都轻轻闭着,嘴角似乎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般的弧度。鲜血从他们的伤口流出,在祭台上汇聚成一片触目惊心却又无比圣洁的血泊,将那朵永不凋零的玫瑰标本也轻轻淹没了一半。
他们死了。
死在了彼此的怀抱里。
死在了共同完成的最终使命里。
烈日陨落,雷霆息声。但他们的光芒,他们以生命和爱情谱写的终末交响,却永远地净化了那片土地,也成为了一个永恒的、令人心碎的传说。他们的羁绊,正如那朵永不凋零的玫瑰,超越了生死,在虚无的废墟上,永恒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