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林的死寂被几声更加尖锐、充满恐惧的嘶嘶声打破，剩下的几只影魇，仿佛被那道凝练的漆黑光束彻底吓破了胆，扭曲的形体疯狂蠕动，争先恐后地钻入更深的阴影和树根缝隙中，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笙还保持着手指前伸的姿势，指尖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麻意，那是刚才那股狂暴力量留下的触感。他看着影魇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胸腔里心脏还在剧烈地撞击着肋骨，咚咚作响。不是害怕，是纯粹的、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就是他刚才做到的？只用了一击，甚至没怎么费力，就彻底湮灭了一只让普通学员需要小心应对的影魇？这威力，这效率，完全颠覆了他过去几年在异法学院学到的所有知识！他体内那股新生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感，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
“前……前辈？”林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漂浮在空中的清洛。
清洛还飘在那里，夜眸瞪得溜圆，小巧的嘴巴微微张着，沾着几点黑灰的白皙脸蛋上，错愕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绝不是她教的“暗影箭”！她教的“暗影箭”应该是凝聚一团不稳定的黑暗能量球砸过去，声势大，范围广，但能量分散。可林笙刚才那一下……那根本就是一道高度压缩、凝练到极致的黑暗射线！穿透力强得离谱，能量利用率高得吓人！
这小子……他刚才做了什么？他把她那蹩脚的、错误百出的教学，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自己优化了？！还优化得这么离谱？！
“哼！”清洛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板起小脸，试图找回身为“前辈”的威严。她飘到林笙面前，双手叉腰（这个动作由她做出来依旧没什么威慑力），夜眸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盯着林笙：“看什么看！不过是……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道，语气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溜溜，“不过……你刚才那一下，凝聚得……马马虎虎吧！就是形态太丑了！一点都不符合黑暗魔法的美学！”
林笙看着清洛明明很震惊却偏要嘴硬、还沾着黑灰教训人的样子，刚才那股震撼感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笑的冲动？他赶紧低下头，掩饰住微微上扬的嘴角，恭敬地应道：“是，前辈教训的是。形态……我会改进的。”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渴望，“前辈，这‘暗影箭’……我能再试试吗？”
清洛看着林笙那灼热又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心里那点因为被“超越”而冒出的不爽，瞬间被一种“捡到宝了”的狂喜取代！虽然这小子优化了她的魔法让她有点没面子，但这不正说明他天赋异禀吗？天赋异禀好啊！天赋异禀意味着他能更快学会她的魔法，更快变强，更快帮她完成任务，她就能更快复活去找那个香蕉皮勇者算账！
“咳！”清洛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高深莫测，“既然你这么有上进心……好吧！看在你是我第一个弟子的份上，我就再指点指点你！”她飘到旁边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上，“来，对着那棵树，再试一次！记住，感受‘暗’的本质！不是蛮力，是……是那种沉寂的、吞噬一切的力量感！想象它在你指尖凝聚，像水一样流动，然后……嗯……像刚才那样射出去也行！”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演示自己那蹩脚的版本了。
林笙深吸一口气，走到清洛指定的位置，再次面对一棵扭曲的枯树。他闭上眼，努力回忆刚才的感觉。幽暗林的阴影，脚下泥土的阴冷，空气中残留的影魇恶意……这些“暗”的力量，在他刻意感知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不再抗拒它们，而是尝试去理解、去引导。
他缓缓抬起手，食指中指并拢。这一次，他不再刻意模仿清洛之前的动作，而是完全遵循自己身体和那股新生力量的指引。意念集中，周围的“暗”如同受到召唤，丝丝缕缕向他指尖汇聚，冰冷而驯服。
“咻——！”
又是一道凝练的漆黑光束射出，比刚才更快，更稳！精准地洞穿了枯树碗口粗的树干，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冒着丝丝黑烟的孔洞。
成了！林笙心中一喜。他感觉这一次的操控更加得心应手，消耗也更少。
“嗯……还行吧。”清洛飘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树上的洞，小脸上努力维持着“前辈”的挑剔，但夜眸深处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飘到林笙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指，似乎想戳戳那个洞，又怕弄脏手似的缩了回来。“凝聚速度还是太慢！实战中敌人会给你这么长时间准备吗？还有，能量波动太明显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用黑暗魔法吗？要学会收敛！像这样……”
清洛又开始笨拙地比划，试图讲解如何收敛魔力波动。她努力地收缩自己器灵形态的能量，结果身体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最后“噗”地一下，整个灵体都变得极其黯淡，几乎要融入背景的阴影里。
“……就像这样，把自己‘藏’起来！”清洛的声音从几乎看不见的黯淡灵体里传来，带着点得意。
林笙看着眼前几乎“隐身”的清洛，又看了看自己刚才攻击留下的、散发着明显黑暗气息的孔洞，陷入了沉思。他尝试着按照清洛说的，在凝聚力量的同时，努力压制那股外溢的冰冷波动。这比单纯凝聚力量要难得多，就像一边让水高速流动，一边又要让它不发出声音。
他试了几次，指尖凝聚的黑暗光束明显变得微弱，形态也不稳定，但那股外泄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波动确实减弱了不少。
“对！就是这样！有进步！”清洛的灵体重新变得清晰，飘到林笙面前，夜眸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甚至伸出小手想拍拍林笙的肩膀以示鼓励，结果小手直接穿过了林笙的身体。
“……”清洛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背到身后，小脸微扬，“继续练！练到收发自如，波动内敛为止！别偷懒！”
林笙看着清洛那副明明很开心又强装严肃、还带着点小尴尬的模样，心底某个角落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暖暖的。他用力点头：“是，前辈！”
接下来的时间，幽暗林的这片空地成了林笙的练习场。他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暗影箭”（他自己命名的），从最初的生涩，到逐渐熟练，凝聚速度越来越快，对力量的掌控也越来越精细。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将那股黑暗波动压制到了最低限度，除非近距离仔细感知，否则很难察觉。
清洛则飘在一旁，时而指点几句（虽然大部分时候她的“指点”都让林笙需要反向理解），时而因为林笙的进步而眼睛发亮，时而又因为林笙偶尔的失误而气鼓鼓地训斥。她脸上的黑灰早就被林笙用随身带的水壶浸湿手帕（在清洛嫌弃的目光下）小心地擦掉了，露出光洁细腻的肌肤，在昏暗的林间仿佛自带柔光。
余晖艰难地穿透幽暗林扭曲的枝桠，在地上投下长长的、诡异的影子时，林笙终于停了下来。他微微喘息，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收获的满足感。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股新力量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初步稳定的阶段。
“嗯，今天……还算凑合。”清洛飘过来，绕着林笙飞了一圈，夜眸挑剔地上下打量着他，最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比刚来的时候强那么……一点点吧。记住这种感觉，回去后自己多琢磨。”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灵体似乎也黯淡了一丝，“这破身体，真不顶用，才活动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林笙看着清洛脸上那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心头微动。他小心地将“寂夜”背在身后，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前辈，我们回去吧。测试……应该算完成了。”
两人（灵）一前一后走出幽暗林，回到异法学院灯火通明的区域。刚走到新生训练场附近，就遇到了几个同样刚结束基础训练的学员，其中就有之前在择主仪式上嘲笑林笙选了个“花瓶”的金发学员——杰森。
“哟，这不是我们选了‘花瓶’器灵的林笙吗？”杰森双手抱胸，带着几个跟班，拦住了林笙的去路，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怎么样？带着你的‘漂亮宝贝’去幽暗林‘兜风’，没被影魇吓哭吧？哈哈！”
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目光不怀好意地在林笙背后的黑剑和漂浮在他身边、美得惊人的清洛身上扫来扫去。
清洛原本因为疲惫有点蔫蔫的，听到这话，夜眸瞬间眯了起来，一股冰冷的怒意升腾。蝼蚁！又是这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林笙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样子，但眼神却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薄冰。他没有看杰森，而是微微侧身，将漂浮的清洛挡在了自己身后一点的位置。
“让开。”林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让开？”杰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林笙，你以为你是谁？选了个最没用的魔器，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怎么，你的‘花瓶’器灵没教你怎么说人话吗？”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引来周围更多学员的侧目。
清洛气得小脸发白，银发无风自动。她真想一道“暗影箭”把这个聒噪的金毛轰成渣！可惜力量被束缚，而且……她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林笙宽阔的背脊，强行压下了怒火。不行，不能暴露！为了任务！
“杰森，测试结果如何，自有导师评判。”林笙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下压抑的冷意，“现在，请你让开。”
“评判？哈！”杰森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林笙面前，挑衅地看着他，“就凭你？带着这么个玩意儿？”他轻蔑地瞥了一眼清洛，“我看你连一只影魇都解决不了吧？要不要我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他手上开始凝聚起一团明亮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光球，那是学院教导的基础光能弹。
周围的空气瞬间紧张起来。看热闹的学员们都屏住了呼吸。
林笙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他放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体内那股冰冷的黑暗力量，如同蛰伏的毒蛇，感受到了挑衅，开始蠢蠢欲动。只要他愿意，瞬间就能让眼前这个聒噪的家伙闭嘴。
就在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响起：“都在干什么？！”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深灰色教授长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正是负责新生基础训练的导师，雷蒙德教授。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对峙的双方，最后落在杰森手上那团尚未散去的光球上，眉头紧锁。
“杰森！学院禁止私斗！把你的异能收起来！”雷蒙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杰森悻悻地散去了光球，但脸上依旧带着不服气：“雷蒙德教授，我只是想‘指点’一下林笙同学，毕竟他选了个……嗯，比较特别的魔器，怕他基础测试都过不了。”
雷蒙德的目光转向林笙，以及他背后古朴的黑剑和漂浮在他身侧、美得惊人的银发器灵。他的目光在清洛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这个器灵，确实漂亮得过分，但气息……依旧微弱得可怜。他之前也听说了林笙的选择，同样不看好。
“林笙，”雷蒙德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你的基础协同测试，完成了吗？目标区域的影魇清除情况如何？”他并不认为林笙能独自完成，尤其是带着这样一个“花瓶”器灵。他更倾向于林笙可能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一只都没干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笙身上。杰森更是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林笙迎着雷蒙德审视的目光，表情平静无波。他微微侧身，将身后背着的“寂夜”解下，双手捧着，递到雷蒙德面前。剑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气息。
“报告教授，”林笙的声音清晰而稳定，“目标区域共发现七只影魇，已全部清除。”
“全部清除？”雷蒙德教授明显愣了一下，怀疑地看着林笙。他接过“寂夜”，入手冰凉。他尝试注入一丝自己的异能进行感知。剑身内部，确实残留着几缕微弱但纯净的、属于影魇被彻底湮灭后的残余能量波动！而且不止一缕！
这……怎么可能？雷蒙德教授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再次看向林笙，目光变得锐利而探究。这个学员，还有他身边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器灵……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杰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笙和雷蒙德教授手中的剑。
清洛飘在林笙身边，看着雷蒙德教授脸上的震惊和杰森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爽了！她得意地微微扬起小下巴，夜眸瞥了林笙一眼，里面带着点“干得不错”的赞许。
林笙感受到清洛的目光，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但眼底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悄然滑过。他迎着雷蒙德教授探究的目光，坦然回视。
林笙平静外表下隐藏的力量，以及他身边那个美丽器灵的秘密，第一次真正引起了学院导师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