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基地指挥室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林笙的视线。他站在冰冷的走廊里，能隐约听到门内传来清洛清脆又带着点小得意的声音：
“……这个波动叠加！看到没？这里有个隐藏的谐振峰！你们的破机器根本测不到！这才是它真正的能量峰值！笨死了！……喂！老头！你记录啊！发什么呆！”
林笙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的“笨师傅”虽然教学能力堪忧，但一旦进入她熟悉的领域——魔法（或者说能量）本源，那份属于灭国法神的底蕴和洞察力，足以让任何所谓的专家汗颜。他不再停留，按照指示，朝着学员休息区走去。
休息区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摆放着简易的床铺和桌椅。经历了峡谷的惊险和长途跋涉，大部分学员都疲惫地躺下休息，只有少数人低声交谈。林笙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敬畏、好奇、恐惧、探究……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那些视线中。
林笙无视了这些目光，找了个最角落的空床铺坐下，将“寂夜”小心地放在身边。他闭上眼，开始调息，平复体内因强行爆发“暗蚀线”而造成的反噬和胸口的闷痛。虽然清洛的晶核滋养让他恢复了不少，但内伤仍需时间。
指挥室内，此刻的气氛与林笙离开时截然不同。
巨大的全息投影前，清洛的灵体飘在半空，夜眸亮得惊人，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地扫过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复杂数据和能量图谱。她的小嘴也没闲着，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这里！能量流交汇点！力场最薄弱！……不对不对！你们那个算法有问题！空间褶皱的应力计算不是这么搞的！要用……嗯……用‘莫比乌斯环’的拓扑模型去套！……哎呀！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笨死了！把控制权给我！我自己来！”
她急得在空中直跺脚（虚踏），看着雷蒙德教授和几个技术员笨拙地操作着仪器，试图按照她的思路调整参数，结果越调越乱。
“前辈……这‘莫比乌斯环’模型……学院数据库里没有相关算法……”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擦着汗，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有？！”清洛瞪大了眼睛，一脸“你们是原始人吗”的震惊表情，“这么基础的空间拓扑模型都没有？！那你们平时怎么研究空间异能的？！靠猜吗？！”她气呼呼地飘到控制台前，伸出纤细的手指，对着那些复杂的按键和虚拟界面一通乱戳，“这个！按这个！还有这个！输入参数……哎呀！气死我了！看得见摸不着！”
她抓狂地抓着自己的银发，然而抓了个空，夜眸里充满了对现代科技设备的“深恶痛绝”：“破机器！烂机器！一点都不好用！要是我有身体，分分钟给你搓个更好的分析仪出来！”
雷蒙德教授看着清洛那副对着空气抓狂、又对能量本质理解得深入骨髓的“精分”模样，脸上的凝重早已被一种混杂着震惊、无奈和一丝……好笑的表情取代。他挥挥手，示意技术员让开：“前辈，您说，我们操作。需要输入什么参数，您指示。”
“这还差不多！”清洛哼了一声，总算满意了一点。她飘回投影前，小脸绷紧，夜眸专注地盯着图谱，开始口述一连串极其复杂、甚至有些违反学院能量学常识的参数和公式。
技术员们听得目瞪口呆，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额头冷汗直冒。雷蒙德教授也紧紧盯着屏幕，随着清洛的指令输入，投影上那个代表“伪核心”的红黑区域，其内部结构竟然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清晰化、立体化！原本模糊的能量流线变得清晰可见，那个束缚力场的薄弱点、能量汇聚的节点、甚至核心深处那股混乱意识的波动，都逐渐被解析出来！
“天啊……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技术员看着屏幕上呈现出的、远超他们认知的精细模型，忍不住喃喃自语。
清洛看着自己的“成果”，得意地扬起了小下巴，夜眸弯成了月牙：“哼！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能量解析！你们学院教的那套，过时啦！”她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抓狂，沉浸在“技术碾压”的快乐中，像个考了满分等待表扬的小女孩。
休息区角落，林笙正闭目调息，努力修复内伤。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林笙学弟，伤势如何？需要帮忙吗？”
林笙睁开眼，看到顾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床铺旁，脸上带着一贯的、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眼神关切地看着他。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学院制式的便携式治疗仪。
“多谢学长关心，我没事。”林笙声音平淡，带着疏离。他对顾清始终保持着警惕。
“那就好。”顾清笑了笑，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林笙身边那柄古朴的黑剑“寂夜”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热切。“清洛前辈……还在指挥室协助教授吗？真是辛苦她了。前辈不仅实力深不可测，对能量的理解更是令人叹为观止。”他的语气带着真诚的赞叹。
林笙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顾清。
顾清似乎并不在意林笙的冷淡，他向前走了一小步，距离“寂夜”更近了些，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和……试探：“说起来，学弟真是好福气，能契约到清洛前辈这样……特别的器灵。前辈她……似乎对学弟格外依赖和信任。”他一边说，一边仿佛很随意地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一下“寂夜”的剑柄，“不知我是否有幸，能……”
就在顾清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剑柄的瞬间！
嗡——！
“寂夜”剑身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冰冷、抗拒、甚至带着一丝愤怒的意念波动猛地从剑身中爆发出来！虽然无形，却让近在咫尺的顾清感觉手指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与此同时，指挥室里，正对着全息投影指指点点的清洛，突然“啊”地惊叫一声，猛地转过身，夜眸瞪得溜圆，小脸上充满了愤怒和警惕，对着休息区的方向，气鼓鼓地“喊”道（意念传递）：
“笨蛋徒弟！那个讨厌的家伙是不是在你旁边？！他想摸我的剑？！不准！让他离我的剑远点！臭流氓！离我的笨蛋徒弟也远点！”
这突如其来的意念“咆哮”，不仅让林笙瞬间明了情况，连带着他身边的顾清，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针对他的不满和排斥意念，脸上的温和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僵硬。
林笙立刻伸手，将“寂夜”拿起，抱在怀里，动作带着一种保护的意味。他看向顾清，眼神比刚才更加冰冷：“学长，请自重。前辈她……不喜欢外人触碰。”
顾清看着林笙护住魔剑的动作，又感受到那股清晰的排斥意念，脸上的僵硬很快被更深的笑容掩盖，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抱歉，是我唐突了。看来前辈的感知……真是敏锐得惊人。”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林笙抱在怀里的“寂夜”，眼神中的探究和热切更加浓郁，但语气依旧温和，“学弟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优雅地转身离开，只是转身的瞬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顾清离开后，休息区恢复了安静。林笙抱着“寂夜”，感受着剑身传来的、清洛那气鼓鼓的意念波动还未完全平息。
“前辈？”林笙在意识里轻声呼唤。
“哼！”清洛带着浓浓不满的哼声立刻响起，“那个讨厌鬼！笑面虎！一看就没安好心！还想摸我的剑！门都没有！笨蛋徒弟！你以后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听着清洛那护食般、又带着点委屈的“控诉”，林笙心底一片柔软。他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剑身，仿佛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嗯，听到了。我会离他远点。”
“这还差不多……”清洛的意念似乎被安抚了一些，但随即又带着点小得意和邀功的语气响起，“喂，笨蛋徒弟，你猜我刚才在指挥室干什么了？我把那个破核心的模型建出来啦！连它里面那股讨厌的意识波动都标出来了！那个老头和他手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哼！让他们小看我！”
她像只等待夸奖的小孔雀，叽叽喳喳地跟林笙“汇报”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林笙抱着剑，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听着脑海中清洛那清脆、得意又带着点小炫耀的声音，胸口的闷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意，在意识里认真地回应：
“嗯，前辈最厉害了。”
“那当然！”清洛更得意了，意念都欢快起来，“等我们找到机会，就去把那个破心脏拆了！看它还怎么吓唬人！……不过……”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到时候……你得保护好我啊……那个核心里面的意识……感觉好凶……”
“好。”林笙抱紧了怀中的剑，眼神坚定而温柔，“我会保护好前辈的。”
休息区冰冷的灯光下，少年抱着古朴的黑剑，仿佛抱着整个世界。而剑中的器灵，正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絮絮叨叨地描绘着拆解“心脏”的计划，清脆的声音驱散了谷中的阴霾，也驱散了少年心中的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