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在学院附近有一处私密的公寓，位于一栋安保森严的高层建筑顶层。这里视野开阔，装潢低调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都市璀璨的夜景，与下方学院区域的灯火交相辉映。此刻，公寓内只开了几盏柔和的壁灯，光线温暖而静谧。
清洛好奇地飘在宽敞的客厅里，夜眸四处打量着。现代风格的家具，线条简洁流畅；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角落里摆放着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闪着微光的仪器。一切都和她熟悉的魔法塔或者林笙那间简单的宿舍截然不同。
“清洛小姐，请随意。”顾清的声音温和地响起。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染硝烟和血迹的学院制服，包扎好了伤口，穿着一身舒适的深灰色家居服，更显得身姿挺拔，气质温润。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两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清雅香气的茶。“这是‘凝神花茶’，有助于平复心绪，恢复精神。”
他将一杯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另一杯则放在自己面前。然后，他小心地将包裹好的“寂夜”放在旁边一个特制的、带有能量感应装置的支架上。
清洛飘到茶几旁，看着那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茶，小巧的鼻子下意识地嗅了嗅，夜眸中闪过一丝渴望，随即又化为懊恼。她现在只是个灵体，根本喝不了！这让她更加怀念起自己曾经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虽然法师通常比较节制）的时光了。
“哼，花里胡哨。”清洛撇撇嘴，努力压下对那杯茶的渴望，飘到顾清对面的单人沙发（虽然坐不下去）上方，摆出“导师”的架势，“茶就免了，我们直接开始正事吧！”
顾清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氤氲的水汽柔和了他过于完美的轮廓。他抬眼看着漂浮在空中、一脸“我很专业”的清洛，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洗耳恭听。清洛小姐打算如何‘指引’在下觉醒那……空间天赋？”他刻意加重了“指引”二字，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这个嘛……”清洛被问得卡壳了一下。她前世是魔法创造大师不假，但教学？尤其是教一个完全没接触过魔法体系、只拥有“空间亲和”潜质的现代人？这难度不亚于让原始人徒手搓核弹！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对空间魔法的理解，那些深奥晦涩的理论在她脑子里盘旋，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让顾清理解的切入点。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银白的长发（虽然抓不到实体），夜眸里充满了纠结。
“空间……空间就是……嗯……”清洛开始比划，小手在空中胡乱地画着圈，“它不是平的！它像……像一张纸，但是被揉皱了！有很多褶皱！很多……很多泡泡！对，泡泡！”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形象的比喻，眼睛一亮，“你的天赋，就是能感觉到这些‘褶皱’和‘泡泡’！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你能‘戳破’这些泡泡，或者……或者顺着褶皱‘滑’过去！”
顾清端着茶杯，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了然。褶皱？泡泡？这比喻虽然粗陋，却意外地和他偶尔能模糊感应到的、空间那种非线性的“波动”感有几分契合。这个器灵……似乎真的懂？
“然后呢？”顾清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如何‘戳破’或者‘滑’过去？”
“呃……”清洛又被问住了。如何引导能量去干涉空间？这涉及到复杂的空间坐标定位、能量频率共振、维度折叠……一大堆她懂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现代语言解释的东西！她急得在空中转了个圈，最后破罐子破摔地一挥手：“哎呀！就是……就是集中精神！用你的意念！想象你面前的空间像水一样！然后……然后你‘哗啦’一下把手伸进去！或者‘咻’地一下穿过去！懂了吗？”
顾清：“……” 他沉默了几秒，看着清洛那副“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的理直气壮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清朗，带着点无奈，更多的是一种发现有趣事物的愉悦。
“你笑什么？！”清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夜眸怒视着顾清，“我说得不对吗？！空间魔法本来就是这样！靠感觉！靠天赋！靠……靠顿悟！”她越说越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
“不，清洛小姐，”顾清止住笑，眼神却更加明亮，带着真诚的赞许，“您的比喻……非常生动。至少让我明白了，空间并非我们肉眼所见的固态，而是具有流动性和可塑性。”他站起身，走到客厅中央相对空旷的地方，“那么，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觉醒天赋的第一步，是更清晰、更主动地去感知您所说的‘褶皱’和‘泡泡’？”
清洛愣了一下，没想到顾清不仅没嘲笑她，反而从她那一团糟的描述里提炼出了关键点！她赶紧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这样！孺子可教也！”她飘到顾清身边，夜眸亮晶晶的，“快！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别用眼睛看，用你的‘心’去感觉！感觉周围空间的‘呼吸’！感觉那些细微的‘涟漪’！”
顾清依言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排除杂念。他尝试着放空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体周围的空间上。起初，只有一片黑暗和寂静。但渐渐地，在清洛那带着点急切和期待的“感觉！快感觉！”的催促声中，他仿佛真的“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波动感？又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东西，有些地方清晰，有些地方模糊扭曲。他努力地捕捉着这些感觉，试图将它们放大、清晰化。
“感觉到了吗？是不是有地方‘皱’起来了？或者有个小‘泡泡’？”清洛紧张地飘在他身边，小声问道，生怕打扰到他。
“……好像……有。”顾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惊奇。他闭着眼，缓缓抬起右手，朝着他感觉中一处“模糊扭曲”感最明显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探去。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精密的易碎品。
清洛屏住呼吸（虽然不需要），夜眸紧紧盯着顾清的手指。
就在顾清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扭曲”区域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空间涟漪，以他的指尖为中心，骤然荡漾开来！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顾清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他清晰地“看”到了！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他确实“看”到了自己指尖前方，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细微的、几乎透明的涟漪！
“成了？！”清洛惊喜地叫出声，激动得差点在空中翻个跟头（可惜没成功），“你感觉到了？！你看到涟漪了？！”
“是……是的！”顾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后的沙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第一次认识它，“虽然很微弱，但我确实……干扰了空间？”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干扰？这才哪到哪！”清洛得意地扬起小下巴，夜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只是最基础的感知和初步扰动！离真正的‘戳破’或者‘滑’过去还差得远呢！不过……”她飘到顾清面前，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小子的悟性，确实比林笙那笨蛋强那么一点点！第一次尝试就能引动空间涟漪，不错不错！”
顾清压下心头的激动，看着眼前因为成功而神采飞扬、得意洋洋的清洛，温润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这都多亏了清洛小姐的‘生动’指导。”他特意强调了“生动”二字。
“那是自然！”清洛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夸奖，完全没听出顾清话里的调侃。她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下一步：“接下来，我们要练习稳定这种感知，然后尝试将你的意念……呃，精神力，更集中地注入那些‘褶皱’点，试着去‘撑开’它！或者找到‘泡泡’最薄弱的‘膜’，用精神力去‘戳’它！就像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又开始笨拙地比划。这次她试图模拟用精神力“戳”空间泡泡的动作，小手猛地向前一刺！
“记住！精神力的频率要……要……”清洛卡住了，她努力想描述那种需要与空间本身波动共振的微妙频率，但这对一个习惯了用魔法符文和能量回路来精确操控的法神来说，用语言表达实在太难了！“要……要像挠痒痒找到最痒的那个点！或者……或者像唱歌找到最准的那个调！懂吗？”
顾清看着清洛那抓耳挠腮、努力寻找合适比喻的可爱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他点点头，表示理解（虽然那个“挠痒痒”的比喻实在有点……），然后再次闭上眼睛，尝试按照清洛那模糊的指引去调动精神力。
然而，就在他集中精神，尝试将意念注入刚才感知到的那个空间“褶皱”点时，异变突生！
他体内的能量（主要是学院修炼的光明系异能）与那股试图干涉空间的精神力似乎产生了某种冲突！一股强烈的滞涩感和微弱的刺痛感瞬间从精神层面传来！
“唔！”顾清闷哼一声，眉头紧锁，脸色微微发白，身体晃了一下，不得不中断了尝试。
“怎么了？”清洛立刻飘上前，紧张地问道。
“能量……冲突。”顾清睁开眼，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困惑，“我体内的异能，似乎……在抗拒这种对空间的干涉？或者说，无法很好地配合精神力？”
“抗拒？怎么会？”清洛下意识地反驳，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夜眸中闪过一丝恍然和……懊恼！她忘了！顾清修炼的是这个世界的“光明系”异能！这种能量属性，天然带着一种“秩序”和“稳定”的特性，与需要“扭曲”、“折叠”甚至“撕裂”的空间魔法，在底层逻辑上就存在冲突！就像水和油，很难相融！
“该死！忘了这茬了！”清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再次抓空），“你练的那什么破光明异能，跟空间魔法天生犯冲！就像……就像让一个死板的卫兵去学当神偷！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顾清敏锐地捕捉到了清洛话语中的关键信息：“空间……魔法？”他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清洛，“清洛小姐，您刚才说……空间魔法？”
清洛的身体瞬间僵住！糟糕！说漏嘴了！她刚才情急之下，把“魔法”这个词直接说出来了！在这个异能至上的世界，“魔法”可是个古老而陌生的词汇！
“呃……那个……”清洛眼神开始飘忽，小脸努力维持镇定，但微微发红的耳根出卖了她的慌乱，“口误！是口误！我是说……空间异能！对，空间异能！跟你那个光明异能犯冲！”
“是吗？”顾清缓缓站起身，走到清洛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无形的压迫感。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清洛小姐，您似乎……懂得很多我们这个世界早已失传的……知识体系？比如，您刚才提到的‘空间褶皱’、‘频率共振’……这些概念，即使在学院最机密的古籍中，也鲜有记载。还有您教导林笙的那些……‘高效集中’的能量运用方式？”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小步。清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飘，直到后背（灵体）抵在了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
“我……”清洛张了张嘴，大脑飞速运转，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异世界来的灭世法神吧？
“清洛小姐，”顾清停在清洛面前，两人（灵）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如果清洛有的话）。他微微俯身，深邃的眼眸直视着清洛那双因为慌乱而显得更加璀璨的夜眸，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究，“您……究竟是谁？或者说，您……来自哪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都市的霓虹流光溢彩，映照着清洛微微睁大的夜眸和顾清那张近在咫尺、写满探究的英俊脸庞。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清洛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声在识海里咚咚作响。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这个顾清也太敏锐了吧！清洛心里哀嚎。她该怎么圆过去？装傻？否认？还是……
就在清洛大脑一片混乱，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是你祖宗”的时候，顾清却忽然直起身，脸上那迫人的探究神色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换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完美笑容。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顾清微微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有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清洛小姐不愿说，在下自然不会再问。”他转身走向放着“寂夜”的支架，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冰冷的剑身，“只是，清洛小姐，您教导的力量体系，似乎与我们所知的异能体系……存在根本性的差异。这种差异，可能会带来未知的风险。”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贴在玻璃上、有些发懵的清洛，眼神变得认真而深邃：“在您愿意坦诚相告之前，为了您自身的安全，也为了……我们能更好地合作完成您的‘指引’，关于您教导的力量本质，以及您的来历，请务必……谨慎。”
他这番话，看似体贴地不再追问，实则将清洛的秘密点明，并巧妙地施加了压力，同时暗示了“合作”的基础是“安全”和“坦诚”。
清洛看着顾清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第一次从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城府和掌控力。他比林笙那个一根筋的笨蛋徒弟，难对付多了！
“哼！不用你提醒！”清洛强作镇定地飘离玻璃窗，夜眸瞪了顾清一眼，试图找回气势，“我自有分寸！至于怎么解决你那个破异能和空间天赋的冲突……”她烦躁地挥挥手，“让我想想！明天再说！我累了！”
说完，她不等顾清回应，银光一闪，整个灵体瞬间缩回了“寂夜”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古朴的魔剑在支架上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顾清看着瞬间空无一人的前方，又看了看安静的黑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好奇、探究、警惕、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个神秘又“呆萌”器灵的浓厚兴趣。
他走到窗边，望着脚下璀璨的都市夜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清洛……你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你带来的力量，究竟是通往巅峰的捷径，还是……毁灭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