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公寓的客厅里，阳光正好。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天空间涟漪荡开时留下的、极其微弱的一丝能量嗡鸣余韵，仿佛无声的见证。清洛飘在离顾清几步远的地方，夜眸望着窗外，小脸上还带着点未完全褪去的、被顾清“穿脸”后的不自在和困惑。她下意识地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的位置，那里当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顾清则坐在沙发上，姿态依旧优雅，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目光落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眼神有些放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穿过清洛灵体时那种虚无的触感，以及……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陌生的失落感。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茶，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咳！”清洛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有些奇怪的沉默。她飘转回身，夜眸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看向顾清，“那个……昨天的练习效果不错！不过，只是扰动空间涟漪还不够！我们要练习更精细的控制！比如……让涟漪只在一个小范围内波动，或者……让它持续的时间更长！”
她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仿佛刚才那点小插曲从未发生。系统任务和力量奖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顾清刚才那奇怪的行为……嗯，大概是他练习太累，脑子抽筋了吧！
顾清放下茶杯，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润得体的笑容，仿佛也调整好了心态：“清洛小姐说的是。精细控制确实是下一步的关键。只是……”他微微蹙眉，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扰，“引导环境中的‘影’能量本就极其耗费心神，还要维持其稳定包裹精神力，再精准控制空间扰动的范围和持续时间……这难度，似乎有些大？”
“大什么大！”清洛立刻被激起了好胜心，飘到他面前，小手叉腰，“有我这么厉害的导师在，这点难度算什么！听着，今天我们不练‘戳’了，练‘听’！”
“听？”顾清挑眉。
“对！听空间的‘声音’！”清洛一脸认真，“空间不是死的！它有自己独特的‘韵律’！就像心跳！你之前能感觉到‘褶皱’和‘泡泡’，那是它的‘形状’！现在，你要静下心来，去‘听’它细微的‘呼吸’！去感受它最细微的波动！当你真正‘听’懂它的韵律，你控制起来就会像呼吸一样自然！懂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闭上眼睛，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仿佛真的在聆听什么。阳光透过她近乎透明的灵体，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影。
顾清看着清洛那副煞有介事、努力“聆听”的可爱模样，心底那点失落感奇异地被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暖意。他依言闭上眼，尝试放空自己，将精神力如同最轻柔的蛛网般铺开，不再刻意去“戳”或“碰”，而是去“捕捉”空间本身那细微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声音”。
起初，只有一片寂静。但渐渐地，在清洛那带着点催眠意味的“静心……感受……别用力……像羽毛一样轻……”的碎碎念中，他仿佛真的“听”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根琴弦被微风拂过般的……嗡鸣？又像是无数细小的气泡在看不见的深水中破裂的轻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韵律感的背景音。
“感觉到了吗？是不是有‘沙沙’声？或者‘嗡嗡’的？”清洛小声问道，生怕惊扰了他的感知。
“……好像……有。”顾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奇。这种体验前所未有，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感知大门。
“对！就是它！记住这个感觉！这就是空间的‘呼吸’！”清洛兴奋地睁开眼，“现在，尝试用你的精神力，去轻轻地、轻轻地……‘抚摸’它！就像这样……”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极其缓慢、轻柔地划过，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顾清闭着眼，尝试着用意念，模仿清洛的动作，极其轻柔地去“抚摸”他感知中那无处不在的、空间的“韵律”。
这一次，没有强烈的能量冲突，也没有刻意引导“影”能量的巨大消耗。他的精神力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那空间的“琴弦”。虽然未能再次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周围空间的联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和清晰了？那种滞涩感，在这样轻柔的“抚摸”下，几乎消失殆尽！
“怎么样？是不是轻松多了？”清洛飘到他身边，夜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点小得意，“这就是‘听’的妙处！先听懂它，才能更好地控制它！比蛮干强多了吧？”
顾清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感悟后的清明和愉悦。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清洛，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期待夸奖的神情，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真诚：“清洛小姐教导有方，在下受益匪浅。”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种方法，确实精妙，也……很温柔。”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目光落在清洛身上，带着点别样的意味。
清洛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觉得被夸了，心里美滋滋的，小下巴扬得更高：“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她飘开一点，开始规划，“以后每天都要抽时间‘听’！把这种感觉刻进骨子里！等你能随时随地‘听’清空间的‘呼吸’，我们再练下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的公寓成了临时的“空间感知训练场”。白天，顾清依旧去学院处理事务、参加必要的课程和会议，维持着他精英学员和家族继承人的完美形象。晚上，则回到公寓，在清洛那常常颠三倒四、但总能抓住核心精髓的“指导”下，进行着颠覆他认知的空间感知训练。
清洛的教学依旧笨拙，比喻依旧天马行空（比如把空间褶皱比作老奶奶脸上的皱纹，把空间泡泡比作青蛙卵），但顾清的悟性和学习能力确实惊人。他很快掌握了“聆听”空间韵律的技巧，感知越来越清晰，与空间的联系也越发紧密。虽然还无法主动引发强烈的空间现象，但那种如臂使指的掌控感，让他对清洛的“指引”充满了信心。
这天傍晚，顾清从学院回来，脸色比平时略显凝重。他脱下外套，走到客厅，看到清洛正百无聊赖地飘在落地窗前，用手指（穿过去）戳着玻璃上凝结的水珠玩。
“清洛小姐。”顾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嗯？回来啦？”清洛头也不回，继续戳着水珠，“今天练什么？继续‘听’还是试试小范围涟漪？”
顾清走到她身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刚从学院医疗中心回来。”
清洛戳水珠的动作猛地一顿！她倏地转过身，夜眸紧紧盯住顾清：“林笙？他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这几天沉浸在教导顾清和期待任务奖励中，她刻意不去想那个躺在医院的笨蛋徒弟，但此刻听到消息，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顾清看着清洛眼中那清晰的担忧，心底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感。他移开目光，语气平静地陈述：“情况……不太好。虽然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伤势极重，尤其是精神层面，似乎受到了某种诡异能量的侵蚀，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生命体征很不稳定。学院最顶尖的治疗系导师和仪器都用上了，也只能勉强维持，无法唤醒他，更无法清除那股侵蚀能量。”
“深度昏迷？诡异能量侵蚀？”清洛的小脸瞬间白了（灵体能量波动剧烈闪烁）。
顾清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清洛飘在原地，银发无风自动，夜眸中怒火翻腾，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虽然没什么用）。笨蛋徒弟！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连学院都束手无策？那股侵蚀能量……听起来就很麻烦！
“医疗中心那边怎么说？就……就没办法了吗？”清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暂时只能维持。”顾清的声音也有些低沉，“导师们正在尝试各种古籍中记载的偏方，或者寻找拥有特殊净化能力的器灵或异能者……但希望渺茫。”他看向清洛，眼神复杂，“清洛小姐，您……是否有办法？”
“我？”清洛愣了一下。办法？她当然有办法！她可是灭世法神！什么诡异能量侵蚀，在她全盛时期，一个高阶净化术或者直接动用规则之力就能抹除！可是现在……她只是个被束缚了力量的器灵！连实体都没有！拿什么去救林笙？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她看着顾清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要是有办法，还用得着在这里干着急吗？！我现在……”她颓然地放下手，夜眸中充满了不甘和懊恼，“我现在连碰都碰不到他！更别说驱除什么侵蚀能量了！”
她飘到“寂夜”旁边，小手抚摸着冰冷的剑身（虽然穿过去），眼神黯淡：“都怪这破身体！都怪这该死的束缚！要是我能恢复一点点力量……”她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夜眸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力量！系统任务！解锁5%的力量！
如果她能完成引导顾清觉醒空间天赋的任务，就能解锁5%的本体力量！虽然只有5%，但那是属于她灭世法神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也绝对比这个世界的什么净化手段强得多！说不定……就能救林笙！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希望之火瞬间点燃！
她猛地转身，看向顾清，夜眸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决心：“顾清！我们得加快进度！你必须尽快觉醒空间天赋！”
顾清被清洛这突如其来的、炽热到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震。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对林笙的担忧，以及此刻那为了救林笙而迸发出的、不顾一切的决心。这决心如此强烈，甚至……有些刺眼。
“加快进度？”顾清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清洛小姐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从明天开始，训练时间加倍！不，加三倍！”清洛飘到他面前，夜眸紧紧盯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听’的练习不能停！同时，我们要开始尝试更主动的空间干涉！比如……短距离的空间移动！或者制造一个稳定的空间小口袋！总之，怎么快怎么来！你必须尽快掌握真正的空间能力！”
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着光晕（能量波动），银发飘舞：“只要你觉醒了天赋，我就能拿到……呃，我是说，我就能找到办法帮你彻底稳固能力！然后……然后说不定就有办法救林笙了！”她差点说漏嘴系统奖励的事情。
顾清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另一个男人（虽然是她徒弟）而对他下达“训练加三倍”命令的器灵，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只为林笙而燃的急切火焰……心底那股微妙的酸涩感，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迅速扩大，变成了一种清晰的、带着点刺痛的不悦。
他脸上的温润笑容淡去，眼神变得深邃难明，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清洛小姐，您似乎……很在意林笙学弟的安危？”
“废话！”清洛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夜眸瞪着他，“他是我徒弟！虽然笨了点，但也是我罩着的！我能看着他死吗？！”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更没注意到顾清眼神的变化。
“徒弟……”顾清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原来如此。师徒情深，令人动容。”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清洛，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清洛小姐如此急切，那在下……自当尽力配合。从明日起，训练时间，依您所言。”
清洛得到了顾清的承诺，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她看着顾清挺拔却显得有些疏离的背影，总觉得他刚才的语气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她甩甩头，把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抛开。现在最重要的是训练！是让顾清尽快觉醒！是拿到力量救林笙！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清洛用力点头，夜眸中重新燃起斗志，“今晚也别闲着！继续‘听’！听到你睡着为止！我去研究一下空间移动的入门技巧！”说完，她银光一闪，迫不及待地钻回了“寂夜”之中，开始绞尽脑汁回忆最简单的空间移动法术原理。
客厅里，只剩下顾清一人。
他依旧站在窗边，背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窗外，城市的霓虹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复杂难明的心绪。
清洛那句“他是我徒弟！是我罩着的！”还在他耳边回响。那理所当然的维护，那毫不掩饰的在意，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底某个他未曾察觉、或者不愿承认的柔软角落。
他伸出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玻璃上，隐约映出他此刻的神情——那温润如玉的完美面具下，一丝清晰的、名为“不悦”爬上他心头。
为了林笙……她可以如此急切，如此不顾一切。
那么，他顾清在她眼中，算什么呢？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深沉。
工具也好，合作者也罢。至少，这场“指引”，对他而言，是通往力量巅峰的捷径。至于其他的……顾清看着玻璃上自己恢复平静的倒影，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无懈可击的、温润如玉的弧度。
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