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餐车(一)
【想去吃公路餐车上售卖的冰淇淋。】
看晚了,这条应该放在第一个做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不说冰淇淋有没有变质,还能不能找到能正常运转的餐车都是个问题。
老婆爱好甜食,家里的冰箱下层总是屯着不少口味不同的冰棍,从知名品牌到包装精致的手作冰品都能窥见一二。
她曾经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过她馋公路餐车冰淇淋好久了。
不过那段时间我都忙于工作,一直没有空带她去尝尝。实际上这地方离我们的家也不远,开车也就半个小时路程,但现在这个状况,再去原来那个地方能不能找到餐车……还是个未知数。
“果然啊……”
看着已经略显荒凉之色的公路,我和她都有些犯愁。
按照店家在网上做的宣传来看,这个标志性的广告路标旁边应该就是经常过来开店的地方,后方是一块用铁丝网围起来的院墙,里面有一个废弃的小房子,院里长满杂草,还有一些被人为绑在铁丝网上的塑料袋,在风中猎猎作响。
“看来什么都没有了呢……”
她的语气略显失望。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毕竟公路餐车冰淇淋的意义可不只是公路和餐车,似乎一想到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尝到先前一直好奇的味道,她的嘴就变得扁扁的。
我站在旁边想说些什么,但思来想去似乎也没有合适的语言以作安慰。
我们又不死心地往屋子里找了找,寄希望于原先经营餐车冰淇淋的店家就住在那里,而屋子里又恰好藏着他制作冰淇淋的秘方。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有。
那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像是留守在这边的老人居住的地方。
于是我们上了车,在空调的呜呜声中对着手里的海报发愁。
不得不说,这年头了还在用海报宣传的冰淇淋店家相当少见。不过他们的海报设计得相当有水平。
不像一般的海报那样往上面放巨大的冰淇淋或者几个拿着冰淇淋傻乐的小孩儿,海报里面的人把空空的甜筒对准了天边的云,下方飘过来一行字:“在路上,遇见彩虹味的云。”
背景是路标旁的原野,经过照片的后期调色之后变得相当梦幻。
不得不说宣传手段相当高明,我想老婆也是被这样的镜头吸引过来的。
但问题是……
老婆把头凑过来,带有淡淡发香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磕在我鼻子上,而她本人则是一脸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海报,似乎要从飘动的云和白底的宣传字当中发现什么。
“啊……”她从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响,似乎是在抗议。
“啊。”然后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头,于是我的鼻子惨遭重创……
我捂着鼻子看她噔噔噔地跳下车,像只仓鼠一样在后备箱里翻找着什么。
有一说一,这翻箱倒柜的动静我在家里可没少品鉴——老婆平时就喜欢用类似寻宝的方式寻找自己堆满杂物的房间,明明她能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欸。
不过细看下来,她的房间(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人共同的小窝)乍一看却不令人觉得拥挤,而是以一种诡异的秩序体现出满满当当的气势,而老婆每次躺在床上,有一种众星捧月的错觉……
砰——
后备箱被关上,当她再次咚咚咚地跑回来是,除了脸上多出点灰尘之外,手里还拿了本书。
“你知道我最早是在哪里看到它的吗?”
她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朝我脸上吻了一下,之后把手上的书递给我,“这本书是我在城南的老书店里淘来的,当时看见的公路冰淇淋公众号不仅改名字了,还开得越来越好……”
她似乎是炫耀一般朝我脸上比了个耶,“我花了好大劲才搞到的哦。”
那是本红色封面的小书,只有巴掌大,就连印刷也是极有年代感与沧桑性,标题:“来这里不得不品鉴的99种超级好菜”,下方几个非常老传统的爆炸字体,“好吃到爆!!!”
我忽然想起来我在哪里见到这本书了:有一段时间老婆总是喜欢在床头摆不同的书,据她所说,只有每天看不同的书籍才会保持对所有故事和书籍内容的新鲜感。而在那时更换的几本书中,这本红色封面的小册子在一众古典包装的,加起来比我脑子还厚的世界名著中显得极不起眼,也格格不入。
不对啊……按理来说要是这样的话我会更加在意这本书才对……
“快看这里。”
老婆兴冲冲的吆喝声打断了我乱飞的思绪,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正点着书里的某一页,一处标明了“食谱与制作流程”的地方。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她眯起眼,笑嘻嘻地看着我,“走,我们去超市零元购。”
原料里的牛奶和糖倒是好找,毕竟像品牌包装的牛奶至少也有六个多月的保质期,但是鸡蛋在超市里就很难再找到新鲜的。尝试在超市里寻找活着的母鸡未果后,她只能用现成的淡奶油代替。
原来当时那一副挫败感十足的样子居然不是演的吗……
然后嘛,由于超市里的果蔬基本上烂的差不多了,我们迅速确认完那边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拿了之后就直奔二楼拿香料和冰激凌机去了。
当然了,展柜上的机子一般是用不了的,我又废了好大功夫从仓库里找了台冰淇淋机出来。
好了,估计光研究说明书就能折腾一晚上了。
“原来制作冰淇淋之前还需要把它们小火加热欸。”
房车里,她躺在后面的小床上翻看着我刚拆出来的说明书,“原来这么大的东西只是起到一个冷凝作用吗,感觉好没用欸……”
我们一致决定还是等起来之后再准备制作,为的是能让吃冰淇淋的时间刚好卡着日出。
小小的仪式感这块。
原野里吹来的风不算很凉快,但却混着一股草叶的芬芳。今天月亮很圆,天气很好,面前的杂草已长到肩头,在月华下有种说不出的荒芜和寂静。
不过身旁的人缓和了这不合时宜的多愁善感。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温和的涩香,起因是她没从超市里拿去洗衣液,而是到空无一人的农贸市场抓了一大麻袋皂角。
这是老一辈人洗衣沐浴常用的东西,也是老婆小时候家中常备的一员。
她凑过来,把我轻轻揽住,让这股深入灵魂的清香渗透到我的鼻腔。
然后,她转过头,半眯着双眼,鼻尖在我嘴唇上蹭过。
真的,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理解这一招的杀伤力,反正从当时来看,我立马就跳起来把窗户给关上了。
直到第二天我们顶着一脖子的红印起来收拾一地狼藉,就又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