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小时后,在锻刀村中央一片相对完整的空地上,分散各处的众人终于汇合。
伊黑小芭内搀扶着依旧昏迷但脸色稍好一些的甘露寺蜜璃,与炭治郎、祢豆子、以及被隐部队简单包扎过的不死川玄弥等人会合。
当小芭内的目光落在祢豆子身上时,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震惊。那个女孩真的就那样站在阳光下,身上虽然还有伤痕,但显然正在飞速愈合,眼神清澈,不再有鬼的狂暴。
更让他吃惊的是,祢豆子看到他和哥哥回来,似乎努力地想表达什么。她微微张嘴,尝试了好几次,发出了几个有些结巴、音调也有些奇怪的音节:
“伊…伊黑…先…生……?啊,不对……是…是富…冈先生……?也…也不是……”
她似乎很想礼貌地打招呼,但因为刚刚开始重新学习说话,甚至有些记不清人的名字,把小芭内和富冈义勇的名字搞混了。
小芭内确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祢豆子不仅克服了阳光,甚至连语言能力都开始恢复了。他看着女孩那有些懊恼又努力思考的认真模样,原本习惯性想要毒舌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
名字叫错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他看了一眼身旁昏迷的蜜璃,又看了看虽然狼狈但都活着的炭治郎、玄弥,以及眼前这个创造了奇迹的祢豆子。
最重要的的是,在经历了如此惨烈的一夜之后,他们……大家都活下来了。
“哼,”小芭内最终只是习惯性地轻哼一声,移开目光,用他一贯的语调抱怨,“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尽是些乱来的家伙,让人操心……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们了。”
但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尖刺,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疲惫。
至此,锻刀村一夜的死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他们成功斩杀了上弦之五·玉壶和上弦之四·半天狗,并击退了上弦之二·童磨。
这无疑是鬼杀队近百年来最辉煌的战果,但代价也同样沉重。村子半毁,多人伤亡,柱级剑士恋柱力竭昏迷,霞柱、蛇柱、以及炭治郎等人也个个带伤。
阳光彻底驱散了夜的阴霾,照耀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也照耀着这些伤痕累累却顽强生存下来的战士们。未来的路依旧艰难,但希望,已然随着朝阳一同升起。
奢华而阴森的极乐教本部深处。
童磨的身影在一阵冰晶旋风中凝聚,他脸上那惯常的、虚假的笑容还未完全重新挂上,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可抗拒的恐怖威压狠狠刺入他的大脑!
是无惨的“心电感应”!
但这并非往常那种淡漠的指令或询问,而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怒火!
【……废物!】
仅仅两个字,就让童磨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完美的计划……毫无进展!锻刀村依旧存在!青色彼岸花毫无线索!】无惨的声音冰冷而暴戾,每一个字都带着极致的失望和杀意。
【非但如此……你竟然还折损了玉壶和半天狗两个上弦!】怒火更炽,童磨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在因这份愤怒而沸腾、逆流,带来剧烈的痛苦。
【最不可饶恕的是……】
无惨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森,【你明明知晓对方的实力,却依旧抱着那可悲的玩乐心态,拖延至天亮!甚至被逼出全力,也仅仅是因为那可笑的本性被一个柱看穿?!】
【你让我……彻底失望了,童磨。】
无形的杀意紧紧箍住了童磨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甚至能通过血液的连接,清晰地“看”到另一端无惨大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正弥漫着何等恐怖的、想要将他彻底撕碎的杀意!
童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真正的恐慌。
(糟糕了……这次真的惹怒无惨大人了……)
他清晰地感知到,无惨大人的杀意已经不再是想法,而是几乎要化为行动了!那份冰冷刺骨的意念,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一个信息——你失去了价值,你该被裁掉了。
“无…无惨大人……”童磨试图通过血液传递解释和求饶的信息,声音在他的意识里都带上了颤抖,“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但他的意念换来的只是更加冰冷、更加暴虐的怒意和几乎要将他碾碎的血脉压制。
童磨僵在原地,冷汗(虽然鬼不会流汗,但他有这种感觉)瞬间浸透了后背。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以往所有的玩世不恭和虚假笑容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绝对支配者的恐惧。
无惨的杀意,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通过血液的连接,清晰无比地传递了过来。童磨此刻,慌得一笔。
无惨那冰冷暴怒的意志如同最终审判,重重砸落在童磨的意识深处:
【……看来,上弦之二的位置,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这句话让童磨的血液几乎要冻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惨大人不仅仅是在威胁,他是真的动了杀心,要立刻通过血脉诅咒将他彻底抹除!
“无惨大人!请等等!请听我说!”童磨在极度的恐惧中爆发出全部的求生欲,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通过血液拼命地传递信息,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理由和借口倾泻而出:
“这次是我大意了!是我低估了那些柱的顽固!但我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尤其是那个恋柱,她的体质非常特殊,是极好的研究样本!”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功补过!我会亲自去剿灭锻刀村!我会为您带回那个女孩和所有柱的首级!”
“我对您的忠诚毋庸置疑!我能为您扫清一切障碍!我的力量还能为您做更多事!”
“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无惨大人!!”
他费尽了所有口舌,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辩解和乞求,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只求能换来一丝生机。
那源自血脉另一端的恐怖杀意迟迟没有落下,但也没有丝毫减弱,只是冰冷地审视着他的哀嚎。
良久,就在童磨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无惨那冰冷到极致的意志才再次传来,但其中的杀意似乎稍微收敛了一丝——并非因为童磨的求饶,而是因为别的。
【……你的废话,一如既往的多且令人烦躁。】
童磨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过,】无惨的意念中似乎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难以置信、狂热的兴趣以及一丝谨慎,【透过半天狗最后共享的视野……那个女孩……灶门祢豆子……她竟然真的……克服了阳光。】
这才是关键。
正是这个惊人的发现,暂时压过了无惨对童磨失职的怒火。与“克服阳光”这个终极目标相比,两个上弦的折损和童磨的玩忽职守,似乎都变成了可以暂时搁置的“小事”。
【你的命,暂时寄存在这里。】无惨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意已褪去大半,【滚回去反省。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必须以捕获灶门祢豆子为最优先!如果再次失败……你知道后果。】
那冰冷的联系立刻切断。
童磨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虽然鬼并不需要呼吸。
他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杀意终于退去,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席卷而来。
保住一命了……
但完全是因为那个女孩创造的奇迹,以及无惨大人对“克服阳光”那超越一切的渴望。他毫不怀疑,如果下次任务再出任何差错,等待他的将是瞬间的、彻底的毁灭。
无惨的宽容,从来都是有限且极其苛刻的。
锻刀村经过上弦的轮番袭击,虽然最终守住了,但村落已不再安全。
刀匠们不得不收拾重要的工具和材料,准备转移至新的、更加隐蔽的秘密据点。
炭治郎伤势稍好一些后,便强撑着去与相识的刀匠们道别,尤其是那位暴躁却心系他的刀匠——钢铁冢萤。
“钢铁冢先生!非常感谢您之前的刀坯!多亏了它,我们才能……”炭治郎真诚地向正在打包锻锤的钢铁冢鞠躬道谢。
话还没说完,钢铁冢转过身,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揪住炭治郎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混账小子!!!还有脸说?!老子的刀呢?!老子给你锻的日轮刀呢?!又弄丢了是不是?!你这臭小鬼到底要把我的刀弄丢多少次才甘心?!宰了你!绝对要宰了你!!!”
咆哮声震得炭治郎耳朵嗡嗡作响,他只能连连道歉:“对…对不起!钢铁冢先生!下次!下次我一定……”
“没有下次了!在你学会爱护刀之前,休想再让老子给你锻刀!滚蛋!”钢铁冢怒气冲冲地一把推开他,继续埋头收拾东西,但炭治郎瞥见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一些适合他的刀钢料单独放在了一起。
炭治郎摸着被吼得发懵的脑袋,心里既愧疚又有一丝温暖。
回到鬼杀队总部后,因力竭和重伤,炭治郎和甘露寺蜜璃陷入了深深的昏迷,这一睡,就是整整七天。
当他们先后苏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像是散架后又重新拼凑起来一样。
“唔……这里是?”蜜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病房天花板。
守在旁边的“隐”成员见状,立刻惊喜地上前:“啊!甘露寺大人!灶门少年!你们终于醒了!”
炭治郎也挣扎着坐起来,急忙问道:“请问,伊黑先生和时透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隐成员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回答:“请放心,伊黑大人和时透大人伤势较轻,只用了两三天就恢复意识并能下地活动了,现在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两三天……”蜜璃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钦佩又有点羡慕的表情,“伊黑先生和时透先生果然好厉害啊……恢复得这么快。”
隐成员苦笑了一下,解释道:“那个……甘露寺大人,灶门少年,毕竟就您二位受的伤是最重的啊。甘露寺大人您独自对抗上弦之二,全身严重冻伤加力竭;灶门少年也是多处骨折和内伤,还经历了……呃,非常激烈的战斗。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伊黑小芭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到蜜璃睁着眼睛,似乎松了口气,但立刻又板起脸,习惯性地用抱怨掩盖关心:
“哼,终于舍得醒了?乱来到那种程度,能活着回来已经算你运气好了,笨蛋。”
虽然话语还是那么毒舌,但他能特意过来看一眼,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蜜璃看到小芭内,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伊黑先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小芭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嘟囔了一句“吵死了”,却没有离开,只是靠在门边,默默地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