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这展开也太超现实了吧?就好像你昨天睡前在笔记本上随手写下的中二设定,第二天一早发现它被世界规则所采纳。
难不成我是什么“幻想具现化”能力者?别傻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月岛还保持着转头的姿势,月光把她的红眼睛照得半透明,尖牙上的冷光已经隐去了,只剩指尖滴落的深色液体在地上晕开小渍。
我看向她脚边,小黑猫缩在她身后,伤口好像不流血了,正用爪子轻轻扒拉她的裤腿,发出细弱的“喵呜”声。
月岛顺着我的视线低头,指尖无意识蹭了蹭猫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她的手指很细,骨节分明,蹭过猫毛时微微发抖——和昨天碰夕颜花瓣时一模一样的颤抖。
「它没事,只是被野狗抓伤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沙哑,却比昨晚更冷。
「你……不会伤害它,对吗?」我盯着那滴深色液体,喉咙有点发紧。
她抬头看我,红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不是冰冷,是困惑,像被问到“1+1为什么等于2”的哲学家。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你说在‘进食’……」我没说下去。难道吸血鬼不是该对着颈动脉下口吗?对着一只小猫“进食”,还这么温柔地按住伤口,这和漫画里的设定完全对不上啊。
「我在吸收夕颜花的能量。」她突然打断我,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轻轻裹住小猫,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不是你想的那样。」
空气里的沉默突然变得很轻,没有想象中的对峙张力,反而像雨后的操场,安静得能听见草叶滴水的声。
「也是,提到吸血鬼,谁都会先想到鲜血和恐怖吧。」她低头抚摸着小猫的头,指尖划过猫耳时,小猫舒服地眯起了眼。「不过也没错,确实有以人类为食的吸血鬼,叫‘血狩族’。我是‘月莳族’。」
「月莳族?」
「嗯,靠夕颜花的能量活。」她抱着小猫站起来,往旧校舍里走,外套下摆扫过杂草,惊起几只跳虫。「简单说,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咬人类。」
一般来说?听起来像是还有『二般』的情况?
我跟着她走进旧校舍,灰尘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忍不住皱眉。
墙角堆着废弃的课桌椅,桌腿上还贴着褪色的值日生表,墨迹晕得看不清名字。
她把小猫放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绿色的膏药。
「你经常来这里?」我蹲在桌边看她给小猫涂药,她的指尖沾了膏药,蹭到猫毛上,留下点点绿痕。
「嗯,这里没人来,安静。」她没抬头,药膏抹在猫爪上时,动作放得更轻了,「夕颜花在这里,猫也喜欢躲进来。」
「那你一直一个人?」
这句话像按了暂停键。月岛的动作突然僵住,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只能看到她抿紧的嘴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吸血鬼本来就该一个人。」
「为什么?吸血鬼不是很好吗?不会变老,不怕生病……」
「不好。」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永远看着别人变老、离开,自己却停留在原地,像被时间丢下的垃圾。」
「可是我喜欢一个人,觉得这样挺好的。」我脱口而出。比起应付那些假笑和寒暄,一个人待着反而更轻松。
她抬手碰了碰窗台上的裂缝,那里有株从砖缝里钻出来的野草,叶片卷着,却还在拼命往上长。
「你看它,春天发芽,冬天枯死,至少完整过。」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草叶,「而我……连枯萎的资格都没有。」
她想像野草一样?刚才她看小黑猫的眼神,看野草的眼神,明明那么温柔,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人类可以变成吸血鬼吧?」我突然问。
「可以。怎么了?」她转头看我,红眼睛在昏暗的校舍里亮了亮。
「那反过来,吸血鬼……不能变成人类吗?」
月岛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抬头,指尖无意识掐紧了小猫的毛,小猫疼得“喵”了一声。她立刻松开手,红眼睛亮得吓人,瞳孔缩成小小的点——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的反应好大,难道真的有办法?我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慌忙摆手:「没、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睛里的光慢慢沉下去,像燃尽的火星。「不行。」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至少……现在不行。」
她的孤独和我的不一样。我是自己筑起高墙,她更像是被世界推开,困在透明的牢笼里。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让人想靠近,像看到同个频率的电波。
早读课时,我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满脑子都是月岛那句“现在不行”。“现在”不行,意思是以后有可能?
那之后过了一星期,我每天放学后都绕去旧校舍,藤蔓上的夕颜花开了又谢,却再也没见到月岛的身影。她不会再来了吧?是因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躲起来了?
「喂,伊织,发什么呆呢?」步用胳膊肘撞了撞我,金发在阳光下晃得刺眼,「上次你问的月岛爱,我查到点东西。」
「真的?!」我瞬间回神,心脏跳得像打鼓。
「学生会名册翻遍了都没有,不过校刊部学姐说,两年前有个转校生也叫月岛爱。」他压低声音,凑近我耳边,「听说身体不好,不能在太阳下待太久,没过多久就休学了,总在旧校舍附近打转。」他冲我挤眼,「你小子果然对人家有意思?」
「不是!只是觉得她很奇怪……」
「奇怪+神秘=萌点嘛~」步笑着拍我肩膀,「说真的,你最近很不对劲。昨天花音给你便当,你居然没脸红到爆炸,反而盯着便当盒发呆。」
「我哪有。」我嘴硬,但心里清楚,我当时在想月岛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哪个角落看夕颜花。
没错,那天之后,花音每天午休都会来给我送便当——
「伊织!」花音从座位上冲过来,粉色的发尾扫过课桌,,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今天又怎么了,花宫同学?」
「给你便当!」她把粉色便当盒「啪」地放在我桌上,眼睛亮晶晶的,「昨天说过啦,每天都给你做~」
「哈?你昨天不是说骗我的吗?」
「骗你的也是骗你的啦~」她在我前排坐下,双手托着脸颊,蜜桃色的头发垂下来,像挂着的水果软糖,「看你吃东西挺有意思的。」
「就这样?」
「嗯!」她用力点头,马尾辫上的粉色蝴蝶结晃啊晃。
「该不会是想把我养肥了吃掉吧?」
「哈哈哈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吸血鬼。」
吸血鬼……月岛现在在干什么呢?
——花音抱着作业本从走廊经过,看到我就停了下来,笑盈盈的:「伊织,昨天的玉子烧好吃吗?今天做了梅子干饭团,午休来找我拿呀~」
「哦、好。」救命,又是粉色暴击。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步啧啧两声:「你看,阳角多好,阳光开朗又可爱,总比天天躲在旧校舍里的阴沉女强吧?」
我没说话。确实,花音像小太阳,谁靠近都会觉得暖。可是……那晚月岛给猫包扎时,手被猫爪划破了道小口子,她没管自己的伤口,反而先去看小猫有没有被吓到——那种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温柔,好像比阳光更戳人。而且……总觉得她让人放不下心。
放学后,我没直接回家,脚步又拐向了旧校舍。夕阳把藤蔓染成金红色,空气里飘着夕颜花的淡香。
——花音经过走廊时,瞥见他拐向旧校舍的背影,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笑着跑开,粉色发尾在风里划出轻快的弧。
那个身影……是月岛?今天她竟然来了。她正蹲在夕颜花前,手里拿着小水壶浇水,外套搭在旁边的石头上——今天的蝴蝶结系得比上次整齐了点,像被人细心整理过。
「月岛同学。」我轻轻喊她。
「你怎么又来了?」她回头时没像那晚那样警惕,只是眨了眨眼,红眼睛在夕阳里泛着暖光。
「我才是,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里了。这几天没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只是把猫带回我家养伤而已。」她低头继续浇水,水流在泥土里洇开深色的圈。
「给你。」我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是早上路过便利店买的牛奶布丁,包装上画着只舔爪子的小猫。
她盯着布丁看了几秒,又抬头看我,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像被突然投喂的流浪猫,有点无措。
「我不饿。」
「给猫的。」我把布丁放在石头上,硬着头皮胡诌,「听说猫喜欢吃甜的。」
小黑猫从她身后钻出来,闻了闻布丁就开始舔,发出满足的呼噜声,震得空气都在颤。
月岛看着猫,嘴角好像又弯了一下,这次我看清了——很浅的弧度,像夕颜花刚绽开的边缘,带着点怯生生的软。
明明说着吸血鬼该一个人,却对小猫这么小心。这样的她……如果一直一个人,会不会太可惜了?
「你不会怕我吗?」她突然问,指尖在花瓣上轻轻划动。
「嗯……该怎么说呢?大概是兴趣大于恐惧吧?就像知道了班上转来一个外星人,第一反应肯定是好奇她平时吃什么而不是害怕被她吃掉吧?……虽然这个比喻好像也不太对。」
「…………」
「我以前看漫画小说,就总在意吸血鬼这种生物,还幻想过要是身边有吸血鬼该怎么办,没想到真成了现实。虽然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但你好像……不是什么坏吸血鬼。」
她低头戳了戳花瓣,花瓣在她指尖轻轻颤动:「吸血鬼没有好坏,只有克制。」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感情是最危险的东西,一旦失控……」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空气里的重量已经说明了一切,「你还是别靠近我了吧。」
感情?危险?我看着她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她耳尖,把皮肤照得近乎透明。突然很想问:如果感情是危险的,那你刚才对猫笑的时候,算什么呢?
「月岛同学,如果……我不想走呢?」
她浇水的动作停了,夕颜花在晚风中轻轻晃动,花瓣扫过她的指尖,像在无声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