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亚杵在原地，半天没动一下。
午后阳光还是暖的，风里带着花香。那条僻静的小径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西莉亚的心却像是被十二级风暴犁过一遍，到现在余波还没平。
被看穿了。
彻头彻尾，自己那套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在那个叫埃莉诺的女人眼里，就是一出烂戏。她压根没想从自己的证词里找什么破绽，因为她已经直接看到了真相。
这让西莉亚头一次在这个世界，感觉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后怕的不行。
她一直以为，自己满级的面板跟丰富的游戏经验，能让她跟开了上帝模式的玩家一样，游刃有余的拿捏所有状况。结果，刚才那场没声音的交锋，却像一巴掌把她从美梦里扇醒了。
这个世界，不是游戏。
这里有真正能威胁到自己的硬茬。他们等级可能没自己高，但他们的智慧经验还有对这个世界规则的理解，远不是自己这个外来者能比的。
好比那个埃莉诺，她没选硬碰硬，而是用一种近偷袭的路子把自己拉进结界，然后靠一次简短直白的话，就走完了试探确认立场甚至表明态度的全部流程。
整个过程不拖泥带水，没半点废动作。
不过，万幸的是......
西莉亚回想埃莉诺最后那句“抱歉，前辈”跟那个标准的法师礼。
她很聪明。西莉亚心里下了判断。
一个聪明人，确认了对方是朋友不是敌人而且实力远超自己，最理智的选择就是维持现状互不干涉。她最后的承诺应该能信。起码短期内自己的身份安全了。
即使这样，那股细密的后怕感还是像冷藤一样，缠紧了她的心脏。
要是今天碰上的不是埃莉诺，而是一个信奉力量至上的莽夫呢？一场她毫无准备，很可能波及整个学院的恶战，就躲不掉了。
不行，必须尽快把这身体的力量给掌握了。
不只是召唤，还有这身体里那股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庞大力量。她必须学会怎么完美的收敛怎么精准的释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像个抱着核弹按钮却不知道怎么关保险的小孩。
心里又沉又庆幸，跟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似的，西莉亚加快脚步，回到自己那间豪华单人公寓。
迎接她的，是早就等在门口的奥菲。
“主人，您回来了。”奥菲马上凑上前，给她拿来拖鞋，动作熟练又恭顺。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吸血鬼女仆，西莉亚紧绷的心这才松了点。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不完全是孤身一人。
......
同一时间，在离西莉亚公寓几公里外的一个没人钟楼顶上。
一道黑色身影踉跄的穿过空间涟漪现出身形，然后“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哈......哈......哈......”
埃莉诺的身体剧烈的抖着，她用手死死的撑着地，大口大口的喘气。汗跟下雨似的，湿透了她额前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的脸上一副被掏空了的虚弱样。
“一分钟......”
她抬起头，那双赤红眼眸里满是震撼跟一丝战栗。
“居然......才一分钟。”
她喃喃自语，声音因为脱力哑了。
没错，刚才那场看着轻松的会面，那个把西莉亚困住的滴水不漏的结界，对她来说，是一场押上全部力量的豪赌。
所谓的确认立场，所谓的调查，都只是借口。
她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试探。
试探一下，现在的自己离传说中站上人类之巅的四圣，到底还有多远。
四圣，那是对这个世界所有人类里，唯四踏入80级圣境领域存在的尊称。但他们没一个例外，都在踏入圣境后失踪了，之后再没踪迹。
而在会客室里，当埃莉诺的魔力感知穿透西莉亚的伪装，碰到她体内那片混沌浩瀚的力量海洋时，一个疯批念头就在她心里冒了出来。
这种感觉......这种好像面对世界本源的位阶压制，跟传说里对四圣的描述，也太像了！
这个猜测让埃莉诺那颗沉寂很久的好胜心，烧得前所未有的旺。
于是她设了这个局。
她用跟自己缔结了本命契约的神器–星环–当锚点，耗尽体内九成多的魔力，强行撕开空间，造出了一个叫作镜像世界的空间结界。
在这个结界里，她就是绝对的主宰。她本以为，就算对方真的是四圣之一，只要不正面打起来，自己起码能把这个结界撑个几分钟。
然而，现实给了她一记重锤。
当她把西莉亚拖进结界的那一刻，她才真的明白，自己跟那种存在的差距，有多绝望。
对方甚至啥都没干。
没有反抗，没有放魔力，甚至连一点敌意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的存在在那，她那深不见底的灵魂本质跟魔力，就在侵蚀埃莉诺构筑的世界。
埃莉诺感觉自己顶不住了。不管她怎么拼命的往结界里灌魔力，都拦不住它的崩溃。结界的边界在对方无意识的存在下寸寸碎裂，法则被不讲理的覆盖重写。
光是让这位前辈在自己的世界里站了一分钟，就耗光了她全部的力量。
如果对方当时真的有一丝敌意，哪怕只是一个念头......埃莉诺一点不怀疑，她的镜像世界会瞬间被撑爆，而她这个施术者也会受到没法挽回的重创。
“这就是......圣境吗......”
巨大的无力感跟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把她吞了。但跟在后面的，却是一种更强烈的，叫作兴奋的情绪。
原来，在传奇之上，真有这么广阔，这么让人向往的风景。
“算了......”
埃莉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一瓶珍贵的圣泉之水，一口气灌了下去。清凉精纯的魔力飞快补充着她干涸的魔力海。
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脸上又摆回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样。
“毕竟那些老东西，最年轻的都活了三百多年。我才三十几岁，急个屁。”她这么安慰自己，赤红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叫作追赶的火苗，“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追上他们，甚至......超越他们。”
没错，因为神器星环的缘故，她的身体永远停在十六岁，但她的真实年龄已经三十有四。在动不动就活几百年的老怪物里，她年轻的像个婴儿。
年轻，就是她最大的本钱。
歇了会儿，等身体恢复了点力气，埃莉诺理了理有点乱的衣服，又动身了。
她没说谎。
她在这所学院里，是真的有朋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