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一切,似乎都遵循着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规律,没有任何的事物能够例外。
一粒种子破土而出,枯萎成尘,一条河流汇聚成川,干涸成痕。
它们的轨迹都带着必然性,遵循着自然或者世间的逻辑。
可感情偏不。
戏谑的是,一段情感的产生,往往并不是循规逾矩,一段情感的落幕,也往往并不是掷地有声。
就如同初春的第一缕暖意,不知何时就漫过了心墙,等反应过来时,早已枝繁叶茂。
也如同秋天的叶,不是突然坠落,而是风一吹,就少了一叶,再吹一吹,就空了枝头。
但是,哪怕要最终回归于“无”,那份曾经真实存在的“有”,也早已经在生命中留下了温度。
即使它只是开始于一只掉在地上的高跟鞋呢?
......
谢辞一直在想,怎样的男女之间,可以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的关系?
可以是父亲背着女儿,也可以是母亲背着儿子......
亦或者说,在男女之间,能够存在这样的动作和姿势,那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的重量完全由另一个人的身躯承担,背上的人只能完全依靠背着的人。而那个人还必须还必须用手拖着她的大腿与臀儿,不可避免的因为重力而紧贴在一起,直到在她的身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而她只能用手臂紧紧的环住他的脖颈,如同溺水者抓住海水中唯一的浮木......
胸膛紧贴着后背,呼出的热气与细碎的呢喃皆在耳畔,秀发散落于颈肩与胸前。视线里的世界是倾斜的,稍稍垂眼,是她紧紧交叠在胸前的手,以及穿着高跟鞋的白嫩小脚,随着步伐轻轻的晃着,一下又一下......
抬头望向前方,只是一望无际的柏油马路,可后背的诱人的轮廓与重量却是异常清晰——她的下巴抵在肩窝,能感受到那骨头的弧度,随着迈步的节奏,在肩膀上压过,不疼,反倒像是一种提醒。
她暂时的属于我了。
谢辞忽然有些后怕,就那样唐突的将她横抱起来,背在背上。
可他又有些庆幸......她竟然就这么由着自己......
谢辞的脸有些发烫,感觉手上托着的腿和臀之间的软肉都变得难以触碰了......
怎么回事,明明之前那样的热吻都......
晚风依旧轻柔,两侧的灌木丛中传来沙沙的声响,路灯在地上晕开暖色光圈,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
但嗒嗒作响的高跟鞋声消失了,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消失了,在前面蹦蹦跳跳来回跑动的那个身影消失了,只余留下帆布鞋踩在柏油路上沉闷的声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谢辞心底里却一直说个不停。
夜璃平日里看起来身材很丰腴饱满,抱起来也肉乎乎软乎乎的,但实际上却是轻得很,轻的谢辞背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就连呼吸声也没有加剧。
和平常自己走路没什么两样。
宁静。
他虽然很享受此刻的这种宁静,两个人都沉默着听着晚风,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触感,就如同平静的湖面一样,倒映着无数的美景。
但他又觉得,似乎太安静了,那湖中倒映的美景再好看也是静的,也是一成不变的。
该有什么来打破这样的宁静。
可是,该是什么呢?
该是谁呢?
他不知道。
忽然,啪嗒的一声轻响,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水,泛起波澜。谢辞下意识的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一只白嫩的小脚正悬在半空,随着身体的轻微晃动而摇荡着。
那小脚显然是褪去了鞋子的束缚,细腻白嫩的肌肤在暖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白里透红的脚趾微微蜷缩,像是带着几分羞怯,又似是努力的想要抓住什么......
顺着那蜷缩的弧度往下瞧,便看到一只掉落在地上的高跟鞋,在寂静中无声的诉说着刚才的动静。
“抱歉呀小辞”,夜璃的声音在耳畔娇滴滴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糯,“我一不小心把鞋子给弄掉了......你要不放我下来,我去把它穿上......”
话语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配着这夜色,倒是平添了几分旖旎。
长久的宁静之后,就是这样的话语和请求吗?
谢辞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陌生的执拗,这种执拗好像第一次在这颗平静无波的胸膛中涌起。
哪能这么轻易的就放你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那片温软,用着点力气的捏了捏夜璃的大腿肉,像是棉花糖。
夜璃“呀”的轻呼一声,身子不安分的扭了扭,脸上带着点红,声音里带着点娇,“你干嘛呀......”
谢辞撅了撅嘴,没应声,只背着她后退了两步,微调了一下姿势,再向前走去,想让她直接把鞋穿上。
可他好像是退的急了些?脚尖不小心勾到了那只躺在地上的高跟鞋。
鞋子往前“骨碌碌”的滑过去了,夜璃本来已经伸直了小脚丫去勾,这下彻底扑了个空。她的小脚丫一下子碰到冰凉的地面,那股子凉意顺着脚尖蔓延上来,小脚丫“嗖”地一下就回去了。
本来伸直的脚趾又紧紧蜷缩起来了,整只脚飞快的消失在谢辞视野中,倒像只受惊的小猫。
看着视野中那只白猛地消失的模样,谢辞心底忽然有些痒痒的,像是猫毛轻轻撩过。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嘴角却是抿成了直线。
“抱歉,不小心踢到了。”
“嗯...”夜璃眨巴着大眼睛,瞧着那只高跟鞋。
他又往前挪了几步,放轻了点动作,可不知怎地,他的脚好像生了根似的不听使唤,又轻轻的踢到了那只高跟鞋。
“骨碌——”
鞋子貌似滑的比刚才还更远了些。夜璃的小脚丫又一次弹出来,带着点不服气似的往前勾,脚趾都往回缩了,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更巧的是,她的脚趾尖不小心蹭到了谢辞的鞋面,那微凉的触感混合着布料的粗糙,像电流一样窜过,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夜璃的心里也痒痒的。
可她真的绷不住了。
“小辞~~”尾音拉的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软糯又掺着几分气鼓鼓的委屈,还拐着弯。
谢辞尽力的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调,“真不是故意的,纯属意外。”
说着,他又往前挪了两步,这次是真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目光死死盯着脚边,每一步都落得小心翼翼,终于是稳稳当当站定在高跟鞋旁,再没碰到那碍事的鞋子。
可不出意外的话,总归是要出点意外的。
夜璃的腿本就修长,前两次探脚都能轻松够到鞋边,这次她照旧把脚伸出去,脚背绷得直直的,脚趾努力往前探。
可为什么脚尖离鞋还差着那么一小截,怎么也够不着了?!
这回轮到夜璃懵了。
为啥呀?
她下意识的动了动脚踝,又试了一次,还是差那么一点。
总不能是自己缩脚的时候太用力,把腿给缩短了吧?
哪有这种道理!
正纳闷呢,她忽然感觉到身下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幅度很轻,但他俩紧贴在一块好长时间了,怎么能逃得过她的感知?
夜璃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双手在谢辞肩膀上一撑,努力的往上扒拉着,想凑过去看看他的表情。
“小辞,你是在笑吗?”
谢辞偏过头,恰好避开她的视线,“没有。”
声音在平静的颤抖着。
夜璃哪里信!可是她往左边扭,谢辞就跟着往左偏头,她往右边扭,谢辞也立刻往右边偏头。
怎么也看不见!
“小辞!”夜璃又气又笑,忽然拔高了音量,那娇滴滴的嗓音里带着点小脾气,喊得又急又脆。
谢辞再也绷不住了,几声浅浅的低笑,不可抑制的从嘴角漏了出来。
肩膀都抖得厉害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夜璃又气又羞,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捶了一下,声音却软得像棉花糖,“谢辞你坏蛋!”
“好了好了,不闹了。”谢辞的笑声却是立马止住了,平静的好像刚才啥都没发生一样,“这就让你穿上。”
他往前挪了半步,弯腰用左手拾起那只高跟鞋,举到夜璃悬着的小脚旁。夜璃也配合的把脚递过去,眼看着鞋口就要和脚尖完成一场世纪性的对接了!
但前面说过了,不出意外的话,那就要出意外了。
谢辞忽然手腕一转,把鞋子往旁边挪开了半寸。
“哎呀~!”夜璃的气音带着点被捉弄的嗔怪,尾音还没落地,忽然感觉到脚底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谢辞不知何时已腾出右手,掌心带着他惯有的温度,轻轻握住了她的小脚。
整只小脚被他攥在手里,夜璃只觉得心尖都开始发痒了,下意识的抱紧了他,蜷了蜷脚趾。谢辞的动作不算快,但好在很稳,避开了她怕痒的地方,小心地帮她把小脚送进鞋子里,勾了勾鞋跟,确保稳稳当当的穿上。
然后他就故意的在她脚心挠了一下。
夜璃本就怕痒,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她真的绷不住了,清脆的笑声在这晚风中回荡,身子在谢辞背上扭来扭去,双手报复的往他脖子窝里探过去,指尖胡乱的挠着,“小辞你又来!”
谢辞也怕痒啊!被她这么一挠,也忍不住了,爽朗的笑声像是决堤一样涌了出来,“哈哈哈......别挠了......我错了......下次还敢!”
笑过了从现在,往前数的四年。
晚风依旧,灌木丛沙沙依旧,路灯暖晕依旧。
只是这一次,这片静谧的夜色里,两道敞亮的笑声不由分说的闯了进来,缠缠绕绕,在晚风里荡开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