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甚至没敢停留超过半秒，便微微收回了些，目光始终落在小猫脸上。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开始和结束，都完完全全的交到了这只哈基米手里。
这时候，小猫竟然开始主动的蹭谢辞的手了！
谢辞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夜璃扬了扬下巴，声音还是压的很低，带着点刚被哈基米软化的暖意：“过来试试吧，这时候可以摸了！”
夜璃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步凑过来，声音里满是雀跃的试探，“真哒！？”
“真的。”谢辞答得干脆，指尖轻轻顺着小猫的毛滑了滑，没留意到小家伙听到脚步声时，耳朵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真的吗？
不知为何，今夜的谢辞没有去想过什么，他有些急切的想要着什么。他只当刚才的那点亲昵是信任的证明，却忘了这信任是他一点点放轻动作、压低呼吸，像是对待易碎品一般，让它自己去选择的。
是她自己要来的。
可夜璃不一样。
她是带着光的，笑起来眼睛里的亮，说话时轻快的语调，就连稍稍忧郁时的挥手，都带着点阳光的色彩——那热烈的劲，对习惯了蜷缩在阴影里的小流浪猫来说。
太烫了。
烫的想让人逃走，即使谢辞在旁边。
谢辞望着那只小小的，瘦弱的，却仍旧努力的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小流浪猫，忽然有瞬间的恍惚。
夜风带着点凉意拂过，他竟没像往常那样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那丝微妙的紧绷。
或许是这夜太过朦胧，也或许是小猫不忍发出一丝不快的哈气声，他竟然在这片刻的温柔里，糊涂的忘记了流浪动物骨子里对“热烈”的本能警惕。
所以，谢辞的思绪被粗暴的拽了回来。
小猫“蹭蹭蹭”地窜出去几步，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边，耳朵又竖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重新充满警惕，却又带着点怯生生的打量，像是个闯了祸的孩子。
而夜璃正低着头，指尖微微蜷着，左手上一道浅浅的痕迹正慢慢的渗出一点点红。
不深，却足以在白皙的肌肤上划出刺目的对比。
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程度。
谢辞瞬间的感觉无比的清醒，清醒到原本怡人的晚风此刻都有些清冷。他盯着那道伤痕，瞳孔猛然缩紧。他只是留了一束短短的余光给不远处小心翼翼的蹲在地上的小猫，又马上把视线转到夜璃的手指上。
他此刻，没有去选择去管小猫怎么样，也没有思考它为什么这样做。
心底里又酸又沉，足以让他全身都卸力。
是他让她伸手的，是他说可以的。
刚才那点被蒙蔽的理智此刻像是一个回旋镖，狠狠的打了回来——是他，是他的疏忽，是他的糊涂，才让她受了伤。
“疼吗？”
一股陌生且无比沉重的情绪涌了上来，是懊恼，是自责，是比那些更沉重，更密集的心绪——是愧疚。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呢？
谢辞自认为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生活中的很多情绪——高兴，悲伤，欢乐，苦痛，畅快，郁闷......
可这些情绪，无论好坏，舒服的是他，难过的也仅仅只是他，只需要他一人来承担，来消化就好了。
但愧疚不一样。
愧疚这种情绪太狡猾了，他需要你与另一个人建立链接，需要你在心中为她腾出一席之地，最后需要你无意的，或者是有意的去让她因为你受到伤害，才能够产生名为愧疚的情绪。
他是需要与活生生的人绑定的情绪啊。
怎么办。
怎么办？
该怎么去补偿。
该怎么去补偿才好？
金钱？不必多说，白日做梦。照顾？该怎么去照顾？她需要自己这样人的照顾吗？怕不是自作多情。自己有什么可以给她的吗？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只有最简单的口头道歉了吗？还是身体力行的嘘寒问暖？这样够吗？该说多少，才能够在表达足够分量的意思的同时不让对方觉得恶心？还是说......
“抱歉！都是我的疏忽......”
语言还是太单薄了，谢辞忽然伸出手，但僵在了半空中。他明明是想要抓住那只受伤的手，想仔细检查伤口，想做点什么，可临到跟前，像是被自己硬生生拽住一样。
那最后的一点距离，现在怎么也迈不过去了，竟然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手掌就那样张着，手心冲着她，悬在空中。
他有些懊恼，这样算是什么？太廉价了，太过......
他也不知道了。
指尖刚要蜷起，夜璃却忽然抬起头。她的眼睛还两着，带着刚才看见小猫的雀跃，仿佛抓伤的疼意没留下丝毫痕迹。她看着谢辞，琥珀色的美眸里反倒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将那只缠着浅红伤痕的手，轻轻送进了他的掌心。
不等谢辞反应，她的手指已经穿过他的指缝，与他紧紧扣在了一起。谢辞一怔，那触感太温热了，烫的很。
他想挣开，又怕弄疼她；想握紧，又怕自己力道太重，就这么尴尬的僵在这里，像是许多年前，那个无措的小孩。
就在这时，夜璃用没被握住的右手，碰了碰他的手背，示意他看。谢辞低头，只见与他紧握着的左手无名指上，那一道浅浅的划痕，已经渗出了一圈的红。
“小辞，”她的声音中依旧带着笑意，清清脆脆的，就像是在被抓伤之前那样。
谢辞觉得自己不能再逃了，终归是自己的错误，要她如何处置自己，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对待自己，都是她的事情，全权交给她，自己只需要默默承受就是了。
谢辞终于抬起头了，他越过紧握着的双手，看向夜璃的脸，月光照在上面，柔和又美丽。
可她还是那个迷人的笑，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谢辞盯着她琥珀色的美眸。
她开口了。
“以后，如果你遇到了可以和你厮守一生的女孩子，”她对上谢辞的眸子，只有一片坦荡的温柔，“一定要亲手将戒指，戴在这个位置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