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溯触发
凌晨两点零三分，市殡仪馆停尸房的冷光灯准时切换成“节能模式”，惨白的光线从天花板垂下来，落在林深握着化妆刷的手背上，把指节的青筋映得格外清晰。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味道，凉得像浸在冰水里，解剖台边缘凝结的水珠顺着金属缝隙往下滴，“嗒、嗒”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敲着节奏，跟手机支架上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跳动声叠在一起，莫名让人心里发紧。
林深低头看了眼屏幕——左上角“殡葬新人直播”的黄色标签还亮着，在线人数已经跳到了98762，距离十万只差一千多。他指尖捏了捏化妆刷的木柄，刷尾挂着的银色骷髅坠子是入职时老法医送的，说是“镇场子”用的，此刻却隔着布料微微发烫，像揣了颗小太阳。
“各位等久了，现在开始最后一步——遮眼角的淤青。”他对着镜头调整了下角度，把解剖台上的遗体侧脸露出来。死者是位三十多岁的男性，据说是在工地失足坠落，脸上除了擦伤，左眼角有块硬币大的淤青，颜色深得发紫，“这种淤青不能用厚遮瑕，得用指腹先揉开膏体，再顺着皮肤纹理拍，不然会压坏表皮，逝者也得有体面。”
他说话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经滚成了瀑布。
“深哥手也太稳了吧？我化妆都没这么细！”——ID“美妆博主阿妍”的留言后面跟着个“点赞”表情。
“刚查了下，工地坠落的淤青一般在额头或下巴，眼角淤青有点怪啊？”——“悬疑迷小夏”发完，还附了张自己找的“坠落伤常识图”。
“别较真了，人家是专业的，咱们看个新鲜就行。”——“打工人老张”的留言刚飘过去，就有十几个人跟评“+1”。
林深没工夫逐条看，他蘸了点浅肤色遮瑕膏在指腹，轻轻蹭过死者的眼角。就在膏体刚触到皮肤的瞬间，手腕突然一阵麻，像是被电流窜了一下，手里的化妆刷“啪嗒”掉在解剖台上。他弯腰去捡的瞬间，视线扫过死者交叠在腹部的手——右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磨得发亮的翡翠戒指，此刻正对着冷光灯，折射出一道细碎的红光，不偏不倚落在死者掌心紧攥的东西上。
那是块旧怀表，黑色的金属壳子锈迹斑斑，表链断了一截，露出里面的铜芯。林深之前检查遗体时没太在意，只当是死者随身携带的旧物，此刻被红光这么一照，竟觉得怀表的表面好像在微微发烫。
“怎么了深哥？手滑了？”——“殡葬爱好者老周”的留言弹在屏幕最上方。
林深刚想回话，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像是被人猛地按进了水里，耳边的声音全变了——消毒水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暴雨砸在铁皮上的“哗啦啦”声，风里裹着铁锈和泥土的腥气，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把这个交给林深，他知道怎么用。”
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还带着点南方口音。林深“看”到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把那块旧怀表塞进死者掌心，手指上的马丁靴鞋尖沾着泥，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道冷风扫过，林深“听”到了金属破风的声音——“咻”的一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下一秒，就是颅骨被砸中的钝响，“咔嚓”一声，脆得像掰断树枝，震得他耳膜发疼，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深哥！林深！”
急促的喊声把林深从黑暗里拽了出来。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解剖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面，额角的冷汗已经把头发浸湿了。小王——殡仪馆的实习助理，正蹲在旁边晃他的胳膊，手里还拿着个装着酒精棉的托盘：“你刚才突然就倒下去了，脸都白了，吓我一跳！”
林深撑着解剖台坐起来，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抬手一看，倒吸了口凉气——手腕内侧有三道浅红色的抓痕，像是被人用指甲狠狠攥过，痕迹新鲜得还在泛红，甚至能看到细微的血点。他下意识看向死者的手，死者的手指蜷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根本不可能留下这样的抓痕。
“这……这是怎么弄的？”小王也看到了抓痕，声音都变尖了。
林深没说话，目光落在死者掌心的怀表上。不知什么时候，怀表的表面竟凝了一道新鲜的血痕，像是从金属壳子里渗出来的，顺着锈迹的纹路往下流，在解剖台上积了个小小的血珠。
直播间彻底炸了。
“刚才深哥倒下去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屏幕里有工厂的影子！”——“熬夜追剧小李”发了条长留言，后面跟着几十条“我也看到了！”
“怀表上怎么有血？！刚才明明没有啊！”——“胆小鬼阿梅”的留言后面跟着个“害怕”的表情，瞬间被上百条回复淹没。
“不会是撞邪了吧？殡仪馆这种地方……”——这条留言刚出来，就有人反驳：“别瞎扯，深哥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打赏的提示音此起彼伏，“火箭”“跑车”的特效在屏幕上飘个不停，平台的运营突然发来了私信：“林老师，现在在线人数破十万了！能不能多互动下？我们可以加推流量！”
林深没管私信，也没看弹幕。他的目光像被钉在了死者的领口——死者穿的是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一颗，露出里面挂着的银链。链尾坠着个东西，被衬衫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个菱形的边角，在冷光灯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把银链从死者衬衫里拉出来。当那个菱形的水晶吊坠完全露出来时，林深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吊坠的形状、大小，甚至表面刻着的细碎纹路，都跟昨天新闻里播的“连环凶案第三起受害者遗物”一模一样！
昨天他值夜班时，还跟小王一起看了那条新闻：受害者是位女白领，被发现死在出租屋里，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只有脖子上的银链断了，吊坠掉在旁边。当时警方还特意把吊坠的照片放了出来，呼吁市民提供线索，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自己接手的遗体上，会出现同款吊坠。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匿名短信，发件人的号码是一串乱码，内容只有一句话：“别碰那个吊坠，不然你会成为下一个祭品。”
林深的手指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他抬头看向停尸房的角落——那里并排摆着六个冷藏柜，都是关着的，金属柜门反射着冷光。可就在刚才短信弹出来的瞬间，他好像听到了“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柜门的把手被人动了。
“小王，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林深的声音有点哑。
小王摇摇头，眼睛还盯着屏幕：“没有啊，就听见弹幕在吵……哎你看，有人把吊坠的照片跟新闻对比了，说一模一样！”
林深顺着小王的目光看向屏幕——“悬疑迷小夏”已经把新闻截图和直播截图拼在了一起，两个吊坠的纹路完全重合，下面的留言已经超过了五百条：“这是连环案吧？深哥快报警！”“殡仪馆会不会有危险？要不先停播吧！”“我已经打110了，跟警察说这里有线索！”
他没说话，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防狼喷雾——那是入职时殡仪馆给每个员工配的，说是“应对突发情况”，他之前一直没当回事，现在却觉得掌心全是冷汗。他的目光扫过冷藏柜，停在最里面的那个——柜门的把手，竟然比刚才多出来一道缝隙，像是被人拉开了一点，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是什么。
“深哥，平台又发私信了，问要不要连麦警察？”小王推了推林深的胳膊。
林深没动，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冷藏柜上。缝隙里好像有东西在动，是道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像是人的衣角。他握紧了防狼喷雾，慢慢朝冷藏柜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动里面的东西。
直播间的弹幕更紧张了：“深哥别过去！危险！”“快叫保安！”“我已经联系殡仪馆的保安了，他们说马上过来！”
打赏的特效还在飘，“火箭”的光芒映在冷藏柜的门上，把那道缝隙照得更明显了。林深走到冷藏柜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准缝隙照了进去——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件黑色的风衣，搭在冷藏柜的隔板上，衣角还在微微晃动，像是刚被人放进去的。风衣的袖口沾着点泥，跟他在回溯里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的手腕突然又开始疼，那三道抓痕像是被火烤着一样，越来越红，甚至开始发烫。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抓痕的形状，竟跟水晶吊坠表面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直播间里，“悬疑迷小夏”的留言又弹了出来：“深哥，警察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让你保护好现场，别碰任何东西！”
林深没回话，他盯着冷藏柜里的黑色风衣，又看了眼解剖台上的水晶吊坠，突然明白过来——刚才的回溯不是幻觉，怀表、吊坠、黑色风衣，都是线索。而他，从觉醒回溯能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卷进了这场连环凶案里，躲不掉了。
冷光灯依旧亮着，消毒水的味道还在空气里飘着，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五万，弹幕还在滚，打赏的提示音还在响。林深握紧了手里的防狼喷雾，抬头看向镜头，声音虽然有点哑，却很稳：“各位，刚才发生的事不是特效，也不是幻觉。这个吊坠，确实跟连环凶案有关。我会等警察来，但在那之前，我想看看，这块怀表里，到底藏着什么。”
他的手指伸向死者掌心的怀表，指尖刚碰到金属壳，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发烫——这一次，他没有避开，而是握紧了怀表，等着下一段记忆，或者说，下一段线索，找上门来。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安静了一秒，接着爆发出更密集的留言：“深哥加油！我们看着你！”“注意安全！”“有线索随时说，我们帮你分析！”
林深没看弹幕，他的注意力全在怀表上。金属壳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仿佛又听到了暴雨的声音，还有那个沙哑的南方口音，在耳边一遍遍地说：“交给林深，他知道怎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