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淡淡雾气如同活物一般在街道间流淌，遮蔽了视线，空气中满是浓烈的腐臭和阴寒气息。
石要作为警务巡逻队的一员，正和队员们一起护送着最后一批惊慌失措的平民，艰难地朝着城外避难所的方向转移。
除了警务巡逻队的人，还有一部分少量的警卫局成员，多数都是些年轻的面孔，毕竟巡逻队的人并不多，不过黎治并不在其中。
哭喊声、催促声、以及身后城区方向传来的隐约爆炸和嘶吼，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队伍左前方！骷髅骑士！两只！”队长的嘶吼在嘈杂中传来。
只见左侧一条小巷的阴影中，猛地窜出两只高大、眼中燃烧着幽蓝色魂火、手持骨枪的骷髅骑士，它们速度快得带起残影，直冲队伍侧翼的人群！
人群瞬间爆发出更惊恐的尖叫，秩序几乎崩溃。
“别慌！”石要低喝一声，上前两步，挡在了人群与骷髅骑士之间。他甚至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只是眼神一凝，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蔓延开来。
即使是雾鬼的雾气，也阻拦不住他如今的空间感知能力。
石要如法炮制，用和之前对付那一只骷髅骑士同样的办法，削去了这两只骷髅骑士的四只脚。
整个过程几乎在瞬间完成。石要的脸色微微白了一分，但呼吸依旧平稳。他对于空间异能的运用还远谈不上精妙，更多是依靠伊竹离去后带来的、那种近乎本能的强大掌控力。这种粗暴直接的“拒绝”与“切割”，虽然消耗不小，但对付这些冥界生物，效果立竿见影。
并非生者的冥界生物，其由冥界之门赋予的身体会直接被他所生成的空间影响。
“进步不小啊，不过别分心，注意警戒四周。”队长灿刚来到石要身边。
“抱歉队长。”
他的感知其实已经比灿刚要强了，所以侦查的工作也是落在他身上的，然而他却晚一步才发现骷髅骑士。
“你还小，放心，我也会尽量帮你看着点，集中注意力在侦查上，有军臣级的话，我们尽量绕着走。”
“好。”
危机暂时解除，队伍继续前行。
脸上带着烟尘和疲惫的宁琳凑到石要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石要，你……你看到林雨欣了吗？她昨天不是和你一起回去了吗？通讯也联系不上，她家里也没人，你有听她说过什么吗？”
“她……”石要的喉咙有些发干，他避开宁琳探究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没有，我昨天和她分开得很早，今天还没见过她。”
他只能给出一个模糊且经不起细究的搪塞。
林雨欣，或者说李沧雨的处境，他没法探究下去。
冥界全面入侵之后，她毫无征兆地突然凭空消失，如果不是单纯卫城如今的变故导致的结果的话，那就可能是她的行为被抓住她的敌人发现了。
现在也只能希望她没事了。
宁琳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拍了拍石要的肩膀，没再追问。
在这种情况中，失去联系往往意味着最坏的结果，虽然担心的情况不同，但两人此时还是难免想到最坏的结果。
队伍在压抑和恐慌中缓慢前行。受弥漫的冥界气息影响，人们的情绪如同绷紧的弦，处于崩溃的边缘。
“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才能驱逐出去？”一个中年男人崩溃地大喊。
“警卫局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会让这些东西进城！”一个衣着讲究的女人尖声指责。
“妈妈……我害怕……爸爸会不会有事……”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
争吵声、谩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巡逻队的队员们只能疲惫地安抚、解释、维持秩序，但效果甚微。
石要已经知道冥界气息的浓度会造成这样的情况，但实在是无能为力，所有的安抚都只能尽量不影响队伍的前行。
就在一片混乱中，石要的目光捕捉到了人群中三个相互依偎的身影，是伊梓和她的父母。
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伊梓紧紧抓着妈妈的手，爸爸将两人护在怀中，好在都没有受伤。
伊梓也注意到了石要的视线，她只是摇摇头示意他们没事，石要的心中稍稍一松，他没有上前寒暄，只是坚守自己的任务。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跋涉，队伍终于抵达了位于山区边缘的避难所。那是在山体内部开凿出的巨大空洞，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如同巨兽的口，吞噬着涌入的人流。
这里远离城区，还没有被雾气包裹，骷髅骑士、乃至进化后的暗影之踏都很难突破大门闯进来。
协助避难所工作人员完成人员登记和安顿后，灿刚通过避难所的紧急通讯线路，向警卫局指挥部报告了队伍疏散完毕的消息。
通讯那头背景音极其嘈杂，陈队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只是简短地回复了一句“收到，原地待命，保持警惕”，便切断了通讯。
将一切安顿好之后，石要才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连续使用异能带来的精神负荷，以及这一路上紧绷的神经、目睹人间惨状的无力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和头晕。
避难所内虽然相对安全，但空气沉重，孩子的哭闹和大人的焦虑低语混合成一种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我出去透口气。”他对旁边的高远说了一句，便独自一人走向避难所的出口。
穿过略显混乱的安置区，绕过值守的卫兵，石要推开了避难所厚重的辅助出口门，走到了外面的山崖平台上。
门外，天色昏暗，天空被那笼罩全城的暗红色冥界气息和雾鬼的雾气所遮蔽。回头望去，远处的卫城仿佛被一个巨大的、不祥的暗红罩子扣住，隐约可见其中扭曲的光影。
这里的冥界气息虽然比城内淡薄许多，但依旧存在，如同附骨之疽。
本以为自己觉醒了异能之后，可以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旁观，只是后悔，可以帮到黎叔他们。
但到头来，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他一个人的力量显得是那样渺小。
作为平民，明墨姐和卓思文都没有在疏散队伍里，他们都是珍贵的战力，现在肯定还在城内奋战吧。
“想什么呢？”
“……伊梓，不陪着你爸妈吗？”石要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
“他们没那么脆弱，这点事打倒不了我爸妈的。倒是你，在想什么呢？”
“一些牢骚而已。”
“我可是很感谢你的，还有很多人也是。我姐的事情也好，疏散队伍的途中保护我们也好，你都做的很好了。”
“……”被人这样当面感谢，石要有些窘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重新看向城里，“我祈愿，善良的愿望可以实现，英雄总会在故事无法挽回前登场，正义一定可以战胜邪恶，同伴们聚在一起就没有不能跨越的难关。”
“《驱动者》的台词？”
“你知道啊。”
“看过。”
“希望，一切顺利。”他现在，只能等待着警卫局能利用他带去的关键物品，能阻止灾难的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