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帝江科学研究院
“院长，请您理解，卫城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不仅通讯受到严重干扰，而且据周边城市探查，卫城目前被血红色迷雾笼罩，有极其强烈的冥界气息，您的安全是联邦的最高优先级之一！”
研究所的安全主管额角冒汗，挡在赵廷越面前，语气近乎恳求。
在他的身后，一队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沉默而立，构成一道阻拦赵廷越的屏障。
“我有必须去的理由，让开。”赵廷越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没法跟其他人解释，一是情报来源于冷墨这个不在联邦记忆中的人，二是石要的种族过于特殊了，在联邦禁止天使和恶魔定居的情况下，石要的身份是要被驱逐出境的。
虽然他不认识石要，但女儿赵明墨都把他的头发送来做检查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导致女儿的朋友被驱逐，他们父女的关系再恶化下去，他都怕赵明墨真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正当赵廷越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污染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哇老陈，你这阵仗是要拦人还是劫人？”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信步走来，一身灰白色的针织衫松松垮垮地罩着浅蓝色涂鸦T恤，牛仔裤的裤脚卷起，露出一截印着骷髅头的长袜，脚踩一双白色运动鞋——如果不是在场的人都认识，这身打扮简直就像是刚从某所学校里出来的大学生。
“蓝队，你也快来劝劝赵院长……”
“劝什么劝？”蓝正阳随手把墨镜别在衣领，露出棱角分明的正脸，“还有，你们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老陈，叫我正阳就行。”
他看似随意地站定，却落在了赵廷越和安保人员们之间的位置，丝毫没有紧张感。
“能让死宅如赵院长这样的人出门的，肯定是大事，”蓝正阳冲赵廷越眨眨眼，从裤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抛来抛去，“说说看，难道您女儿终于交到男朋友了？还是个会骑个追电驹到你面前接走你女儿还喊你‘老登’的那种？”
这番玩笑让紧绷的气氛稍缓，几个年轻安保队员忍不住低头偷笑。
“赵院长，我都下班了，你要出去，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赵廷越注意到，蓝正阳看似随意放松，但却在一点点往他身边挪，还朝他使了使眼色。
蓝正阳是联邦为他配备的专属保镖，是联邦少有的超阶超凡者，虽然年纪不大，但两人共事时间不短了，默契还是有的。
看到他这样的表现，赵廷越就知道蓝正阳大概从自己那个助手那里听到了什么。
“有大事。”赵廷越也不解释，只是压低声音。
蓝正阳抛糖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自然地揽住赵廷越的肩膀，借着身高优势挡住众人的视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个人的身份有问题，对吗？”
见赵廷越微微点头，蓝正阳了然，转过身对老陈说道：“现在开始，赵院长由我贴身保护。”
旋即，他又对着目瞪口呆的老陈晃了晃手机：“审批流程后续补，急事特办，老陈，这还是你教我的。”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推着赵廷越朝走廊尽头走去。
“呃，我们还拦吗？”一个安保队员在老陈耳边问道。
“拦个屁，别说拦不住，蓝队还是我们上司呢……帮我准备一下，上头估计要来问了，我帮他应付过去。”
“话说，赵院长的女儿都多大了？还没结婚吗？”
“他女儿还没大学毕业呢，结什么婚？”
“啊？可是赵院长……”
“他也才四十四，至于他的头发和皱纹，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赵院长年轻的时候，去过冥界。”
……
蓝正阳是联邦的超阶超凡者，自然是召唤师，他要去卫城不是搭专机，而是他的召唤兽。
一头通体覆盖着冰蓝色鳞甲，翼展遮天蔽日的巨兽——沧澜龙王，仅仅是伏低身躯，无形的龙威就会让四周刮起凛冽的寒风。
“多穿两件吧老赵。”蓝正阳看赵廷越除了白大褂之外，里面只穿了件浅蓝色的内衬。
“没关系。”说着他就要登上去。
“等等，老赵，”蓝正阳伸手拦住了他，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他一边抚摸着沧澜龙王冰凉坚韧的鳞片一边问道，“事到如今你得给我交个底，卫城的情况还是其次，有李沧雨在那边，我不觉得会出什么大事。你检查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风声呼啸，赵廷越的眼神短暂挣扎，透过蓝正阳那双年轻但坦诚、又充满担当的眼睛，他似乎看见了上一代沧澜龙王的主人，那个虽然和他年纪差了一辈，但却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
“……那个人叫石要，是半恶魔半天使。”
“半魔……不是魅魔吗？”
绝大多数天使和恶魔的混血，其实都是天使和魅魔生的，而由于魅魔本身的种族特性只能生下魅魔，所以真正算得上混血的其实很少。
“不是，而且……有不小的可能，他跟失踪多年的魔王和神王有关系。”
“咦？那两个人有一腿吗？”
“我说的是有关系，不是他俩就搞在一块了，”赵廷越满头黑线，“反正我当年看不出来那两个人有一腿。”
“你也不否认嘛。”蓝正阳伸出手肘坏笑着戳了赵廷越两下。
多余的话不用多说，以他们两个人的级别，都很清楚冥界气息的“真实”特性，要是让石要染上，他的身份会瞬间暴露。
“他是在你办的那些孤儿院里长大的？你急着去找他，是想把他送去迪塞尔市那里？”
赵廷越沉重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蓝正阳的猜测：“联邦只有那里能暂时容得下他，还能避开官方，也能让我们安心。”
“也是……”
蓝正阳沉默了片刻，抬手摸了摸沧澜龙王低垂的龙角，巨龙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
“老赵，我最后能再问一下吗？我不否认石要的身份很重要，可你不像是会关心这种事的人。哪怕是为了缓和与你女儿的关系，我也不觉得你会露出这种神情。”
“臭小子，我怎么不像了？当年我也是为了保护世界出了一份力的好吧。”赵廷越笑骂道。
“好了，走吧！”蓝正阳露出一个带着痞气的笑容，率先利落地跃上龙背，并向赵廷越伸出了手。
“抓紧了老赵！沧澜的速度，绝对让你后悔没加两件衣服！”
赵廷越抓起蓝正阳的手，借力登上龙背。沧澜龙王发出一声震天的长吟，双翼一展，卷起狂暴的气流，瞬间冲天而起。
空中，蓝正阳注视着前方，声音在呼啸声中依旧清晰：“老赵，我们认识四年了。”
“你一直都很信任我，我还小的时候你就对我寄予厚望，最后在我们几个超阶里，你也选了我来负责你的安全。”
“你会把难处理的任务交给我，把生命托付给我，甚至把有关你家庭的事情也告诉我。但是……”
蓝正阳顿了顿，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总觉得，你心里还藏着别的事。你会为联邦做科学研究，把联邦发给你的奖金拿去满世界地建孤儿院，甚至还会假装申请研究，让联邦给你抓几只化形鼠拍几部电影。偶尔，你还会看着北边那座无人的山峰发呆。”
蓝正阳低下头，轻轻拍了拍沧澜龙王的鳞片，巨龙会意地微微调整姿态，让飞行更加平稳。
“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风在耳边咆哮，赵廷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正阳，我很信任你，在如今的联邦，除了苏极雪，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我知道，你是国家英雄，过去神明乱世的时候，你和女王是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
“如果想要知道我隐瞒的事，你的实力还不够。”
“你说神阶？可是……”
人类无法达到神明的阶级，这是超凡界公认的事实。
“如果神阶真的不可触及，那过去我们为什么能阻止神明乱世？相信我，神明和帝皇的差别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正阳，你是超阶里最有可能触及神阶的，不论是你的异能还是你的召唤兽。我已经不是超凡者了，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就去调查联邦的那些神明吧。”
……
现在，卫城
“呃……啊——！”
石要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抠着路面。一股从未有过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在他的体内疯狂生长，仿佛要冲出他的身体。
“石要？！你怎么了？！”一旁的伊梓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来。
“别过来！”石要从牙缝里挤出警告，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刺啦——！”
伴随着布料撕裂的清脆声响，他背后的衣物猛地被撑破！一双巨大的、对比极其鲜明的羽翼，不受控制地带着初生的圣洁与邪异，骤然展开！
一翼，是如同深夜般纯粹，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羽翼，另一翼，则是如同新雪般无暇，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纯白羽翼。
伊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小手捂住了嘴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石要自己也愣住了，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那对不受控制、微微颤动的巨大羽翼，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恐慌席卷了他。
我……变成了什么？
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我？
幸好，石要离开了避难所到外面休息。若是被避难所内那些人们看到，他绝对会被当成异类、怪物，甚至是冥界入侵的帮凶！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对翅膀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更大的异变发生了。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卫城那被血色笼罩的天空——他看见了！
不再是完全无法感知到的存在，而是清晰地看见了冥界之门，就和自己在地下室里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的冥界之门长得一模一样！
“伊梓，你能看到吗？”
“你指的是什么？”伊梓顺着石要的视线看过去。
“冥界之门。”
“看不见。”
在城市西郊一个街区，所有冥界之门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疯狂地向那里聚集！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层层破碎，一扇前所未有的巨大冥界之门正在缓缓洞开。
在那无边黑暗的门后，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鬼影，正缓缓地、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压，从中走出。
它的轮廓逐渐清晰，能依稀看出曾属于一位风华绝代的女性，但如今却只剩下无数哀嚎灵魂与凝固的黑暗泪水构成的扭曲形体。
石要还能从这个鬼影的身形中，看到她腰间的蝠翼，头上的尖角以及身后的心形尾巴。
“这个难道是……古生的母亲？”
古生所做的一切，血煞刀的计划，冥界之门的洞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迎接她的归来——以这种扭曲而绝望的形式。
石要僵在原地，黑白双翼无意识地收拢，将他半包裹起来。
“……溟泣怨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