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漆黑一片，房间里亮堂堂的，石要深陷在睡梦之中，一周以来大大小小的事件让他的精神几乎一直保持在紧绷状态，此时终于得到了释放。所以，手机的铃声响了半天才把他叫醒。
惊醒后，石要被屋内刺眼的灯光一时间弄得眯起了眼睛。
来电显示：明墨姐。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
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
思绪万千，石要赶忙接通了电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疲惫和紧张：“喂？明墨姐？怎么了？”
电话那头，赵明墨的声音传来，带着歉意和些许无奈：“抱歉，你应该在睡吧？”
听她语气里没有紧急事件的慌乱，石要稍微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靠坐在床头：“没关系，我刚睡下没多久，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赵玟，”赵明墨叹了口气，“她做噩梦吓醒了，一直哭，吵着要见你，怎么哄都不行。我知道你很累，但是……”
原来是赵玟那孩子。石要眼前浮现出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儿，经历过这次的灾难，还有溟泣怨灵的情绪瘟疫和入梦影响，会做噩梦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我明白了，我马上过来。”石要没有任何犹豫。
“谢了，”赵明墨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另外，你马上就要离开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孩子们说。你……你走之前，也找个机会过来和他们道个别吧。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但就算是小苍跟小元他俩，也是很挂念你的。”
石要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虽然在他看来，不过是暂时的离别，但在孩子们眼里，这种分别和永别没什么区别。
毕竟他也没有想到，小时候不过是出门一小会儿，迎来的就是被大火焚烧的家和再无法相见的家人。
“嗯，我会的。”
结束通话，石要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寒风驱散了睡意。
目光扫过房间，这个租来的屋子虽然住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的回忆确实算得上丰富。
他低头敲了敲左手的手表，叮嘱道：“零式，待会儿我带你出去。记住，没有我允许，你绝对不能出声，也不准有任何举动。”
手表轻微的震动了一下，表盘上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算是回应。
石要随手抓起一件长袖外套，连同左手腕的手表一起缩进了袖子里。其他人他不清楚，但石要敢把手表露出来，赵明墨是一定会发现的。
匆匆离开了出租屋，他回到了明光福利院。
安抚赵玟的任务不算难，小姑娘除了被噩梦吓到，更多的是害怕石要出事。
从小到大，赵玟都是被石要保护的对象，在她看来，明明石要也没什么力量才对。
害石要进少管所的案子里，石要就是为了救她，才会独自引走超凡者，让她逃跑。而这次牵动全城的事件中，石要也是为了救其他人，才会重返城内。
也许就是因为害怕，赵玟才会做一个石要在事件中死去的梦。
所以在见到石要的时候，她的情绪就已经安定了下来。
“今晚留在院里不？下次回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嗯，房间——”
“我们之前的房间还留着，毕竟院里一直没多人，平时我在住，也不用担心有灰。”
两人守在赵玟门口，一左一右站在虚掩的门两边，宛如两个门神，都没有立刻离开。
赵明墨靠在墙上，闭着眼，眉宇间尽是卸下重担后的疲惫；石要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困了？”
“有点。”
“叮咚！”
“吓我一跳。”
“抱歉，忘关手机声音了。”石要拿出手机，发现是伊梓给他发了消息。
大致意思就是太晚了怕打电话打扰到他，所以就只发了信息报平安，她爸妈都没事，今晚会住在隔壁镇，就不回来了。
石要看了一下，就把手机关掉声音放进了口袋里。
“不用回她吗？”
“反正以为我在休息，就当我真的在休息吧。”
这时，一阵略显沉重却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两人侧过身，看到黎治拖着疲惫的身姿走了上来，他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支付上还沾着些许灰尘，还有风干了的血迹。
“黎叔？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通宵处理后续吗？”石要有些意外地问道。
黎治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那个蓝正阳说麻烦的事情都让他做完了，什么写报告之类的琐事明天再做也行。陈队就把我们都赶回来了，还说工作永远都做不完，硬是给我们都放了假，让我们抽空多陪陪家人。”
“那陈队自己呢？”石要想起了陈家父女之间的事情，那场梦也许消除了一些隔阂。
“当然也放假了，不然我们可不答应，现在警卫局只有蓝正阳一个人。”
“毕竟是超阶嘛。”
“所以呢，好久没回家了，我的房间怎么样了？”
“全是灰，自己整理。”赵明墨刻薄道。
“啧，果然还是老样子，那我今晚睡客厅沙发了，床单还是在老位置吧。”
“嗯。”
黎治没有再多说，只是拍了拍石要的肩膀，又对赵明墨点了点头，就朝着楼下走去。
等到楼下没了动静，赵明墨才开口说道：“黎叔应该也知道了，你要走的事。”
“刚才的话他应该听到了，应该是猜出来的。”石要估计要么是蓝正阳说了些什么，要么是黎叔看到了自己的翅膀。
“不和他说一声？”
“大老爷们，矫情。”
“一定要走吗？”
“有些事，我一定得查出来。”
……
与此同时，陈建武也终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了家。
他轻轻推开门，本以为家里早已一片寂静，却意外地发现客厅里还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壁灯。
陈良穿着睡衣，正坐在餐桌旁，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回来了？”
陈建武愣了一下，一边换鞋一边有些责备地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不用上学吗？”
“发生这么大的事，就算学校不放假，我也要请个假。”
陈良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向厨房，端出来一碗一直温在锅里、还带着热气的汤面，放在了餐桌上：“估计你还没吃，吃了再睡吧。”
陈建武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和那碗冒着热气的面，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了筷子。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他吃面的细微声响。陈良也没有离开，而是撑着脑袋静静候着。
过了一会儿，陈良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爸，以后下班早的话，有空记得来接我放学。”
陈建武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接话道：“你都多大了？高中生了，还要爸爸接放学？”
“要，”陈良抬起头，直视着低着头的父亲，语气坚定，“毕竟我还要和同学炫耀呢。”
陈建武咀嚼的动作彻底停住了，他依旧没有抬头。很快，他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混杂着吸气声和喝汤的声音，仿佛要把温暖全都咽下去，刻进心里。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