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局的人押着俘虏、清理着现场陆续离开。那个疑似局长的男人，后来石要才知道他姓齐，他在听完石要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并亲眼看到他演示了如何用空间异能“定住”空气、移动小石块之后，终于理解了这场血腥的意外。
他拍了拍石要的肩膀，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古生也跟齐局长解释了石要的来历，知道是赵廷越带来的人，也没有为难他。
石要忍不住问起这次的钓鱼行动。
齐局长简明扼要地解释：“古生要过来的消息我们收到之后就有这个打算了，你们过来的时候不也有天使试图劫持她的事情吗？”
“有些事情需要防患于未然，恶魔那边虽然暂时没动静，但不能戒备。这次行动，既是打击非法赏金活动，也是做给某些家伙看的——迪塞尔市有准备，别乱伸手。”
迪塞尔市当局并不希望真的发生劫持事件，哪怕恶魔也真的没有这个打算，但威慑是必须的。
警车远去，扬起的灰尘在夕阳下缓缓飘落。废弃厂房前空旷的场地上，只剩下了石要和古生两人。
“你不跟他们一起走吗？”石要侧身问道。
“没那个必要。”古生轻描淡写地把问题带过。
石要看着自己被晚霞拉长的影子，感觉这一天的经历真是小丑麻了。
像个傻子一样看到有人被绑架就上头了追上来，还以为能偷偷摸摸靠近，结果一到现场反而被抓，甚至救的人还是诱饵。
“唉，今天像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不用像，就是”古生毒舌道，“明明这么弱，还想英雄救美？”
石要没理会她的毒舌，迟疑道：“刚才……谢谢你的提醒。”他指的是古生让他别乱动的眼神。这也让他对古雨的话信了大半——如果古生真是穷凶极恶之徒，刚才大可不必管他死活。
古生不置可否：“只是任务需要，减少不必要的变量罢了。”
说是这么说，但石要因此得救也是事实。
天色渐暗，石要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问古生：“天晚了，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不关你事。”古生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石要的通讯器震动起来，是陈建武，陈队发来的消息。
首先是一笔数额惊人的转账通知——整整一百万联邦币！备注是“卫城事件特殊贡献奖金”。
卫城的事件结束后，石要希望不要公开他的存在，毕竟他的异能实在特殊。
拯救卫城、尤其是处理暝泣怨灵的功劳他全推给了当时和他的行动轨迹几乎一致的伊梓。陈队他们知道真相，也理解他的顾虑，加上伊梓也确实有功，这笔奖金算是折中的补偿。
紧接着，陈建武提到了迪塞尔市警卫局的齐局长，说齐局长对石要印象不错，各方面都符合迪塞尔市警卫局的要求，想问问石要的意愿。
石要也正有此意，自然是立刻就回复了肯定的答案。
陈建武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齐局长还向我打听了一下古生那案子的具体情况。她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吗？老齐跟我说她好像没打算住警卫局的宿舍，我们抓她的时候她也身无分文。”
看到这条信息，石要动作一顿，连忙冲着古生即将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喊道：“等等！”
古生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你，是不是身上没钱？而且也没住的地方？”石要跑上前两步问道。
古生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警卫局劳改……有工资吗？”
“没有。但包吃住。我不去住，所以身上还剩一点之前留下的钱。”这次她倒是老实说明白了。
“你以前不是赏金猎人吗？接点活？”
“被通缉后执照吊销了，而且迪塞尔市情况特殊，正规的赏金联盟在这里没有分部，不正规的……”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刚才警卫局抓的就是些不正规的家伙，而且她现在自己就是警卫局，总不能干知法犯法的事。
“那你今晚打算睡哪儿？大街？公园？”
“睡哪儿都和你没关系。”古生准备绕过他离开，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石要看着她，脑中忽然闪过之前闲逛时看到的那些散发着暧昧气息的店铺，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想去市长提过的、那些专门给魅魔准备的‘灰色产业’吧？”
古生脸色一沉，眼中红芒微闪：“我说了不去！”
“呃……不好意思。”
两人之间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石要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那……就今晚，我请你吃顿饭吧。算是谢谢你刚才那个眼神。”
古生撇过头：“说了，只是任务。”
“任务也无所谓，”石要坚持道，“呃，我这边还有你古雨的请求。看你想踩哪个台阶下。”
他又顿了顿，指了指手机上还未关闭的转账页面：“反正这钱，是解决你引发的案子发的奖金。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很合理吧。”
古生愣住，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有点意思的话，嘴角罕见地勾起了一个笑容，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哈……还能这么解释？”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石要，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奇怪的东西。
“哈……好吧。”她最终松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意似乎散去了一丝，“那我就，承你这一分情了。”
就在石要和古生刚走出厂区阴影，踏上通往商业区的小路时，一阵略显急促但依然保持着某种规矩节奏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伴随着轻微的喘息。
“请、请稍等一下！”
石要回头，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看到一个穿着笔挺的黑色学生制服的男生正快步追来。
他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制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也打得端正，只是此刻因为小跑而微微有些气喘，额角渗出细汗。
看到他的那一刻，石要才想起来，这是刚才在小巷里遇到的路人男生，自己还把零式给他了，结果知道是钓鱼执法之后，转头就把他忘了。
男生在两人面前停下，调整了一下呼吸，目光迅速扫过石要，又落在旁边的古生身上，看到她安然无恙，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
“我看到警车离开了，想着过来看看情况……你们没事就好。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吗？不用做笔录？”他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学生特有的青涩感，但语气很认真。
他说着就把零式变的手表递了过来，石要顺手接住。
“嗯，不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帮忙报警。”石要对他点点头，语气诚恳。对方不仅帮忙报警，事后还特意追过来确认，这份责任心让石要对他颇有好感。
“不用客气，应该的。” 男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古生脸上，仔细端详起来。看着看着，他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表情从关切逐渐转为思索，最后变成了某种确认。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抱歉，这位女士，请问您是不是……之前联邦通缉令上的那位……古生小姐？”
石要心中暗叫不妙，他之前都没想过，迪塞尔市的异族混居说是对民众保密的，但古生这样暴露过长相的通缉犯怎么可能不暴露？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看向古生。
古生却只是淡淡地瞥了男生一眼，并未否认，甚至没有多少情绪波动：“是，有问题？”
“没没没，只是单纯好奇罢了，没想到古生都来这座城市住了。”
“呃，你好像不太惊讶？”石要有些疑惑。
男生闻言，反而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又像是“这很正常”的微笑，解释道：“那个……这位先生，您可能是刚来迪塞尔市不久。在这里，看到和通缉犯相似甚至相同的脸……其实不算太稀奇的事情。”
“联邦的超凡者比例是全世界最高的，还是以召唤师为主要超凡体系的地区。召唤师契约的幻兽种类繁多，功能各异。其中有一种较为常见的低阶辅助型幻兽，名为化形鼠。”
说到这里，石要就已经懂了。
说白了，几乎人人都有一个变化外表的化形鼠，这种幻兽最特殊的技能就是化形了，那在联邦改变外表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而且这里还是迪塞尔市，会有几个变成通缉犯的脸找刺激的家伙再正常不过了。在这里，看到一张通缉犯的脸的话，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抓住她！’，而是‘这是谁的化形鼠没管好？’或者‘又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在玩角色扮演？’反正，这里的居民基本都脱敏了。”
石要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完全超出了他在卫城生活的认知。难怪古生敢如此“坦然”，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社会习惯作为掩护，也让他对迪塞尔市的“包容度”和潜规则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话说，身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没问题吗？”石要还有要隐瞒异族存在的担忧。
“你以为他是人类？”古生平静地说道。
“哈哈，这也能看出来吗？”男生豁达地笑着，“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欧利昂，是，嗯，天使和吸血鬼的后代。”
石要心中震动，看向欧利昂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类的审视和好奇。难怪他对古生的身份接受度如此之高，他自己本身就行走在人类社会的边缘。
“话说，你之前也能一眼看出来我的身份吧？明墨姐和我说过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石要好奇道。
要知道，刚才那些绑架犯也以为他只是个人类，难道异族之间都有这种本事吗？
“血煞刀有看透血液本质的能力，不同种族的血是不一样的。”
“还有这种能力啊？”
“不然你以为那个‘血’字怎么来的？”
恰在此时，石要的肚子发出了清晰的抗议声。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一起吃饭吗？顺便……也麻烦你给我们推荐一下附近不错的餐馆？我们对这里实在太不熟悉了。”
“好啊，没问题。”欧利昂笑着答应。
古生对多一个人加入晚餐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又恢复了那副疏离的姿态，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