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嗯……”
第二天一早，石要在陌生的房间醒来，意识就像沉在深海里的气泡，缓慢地上浮，然后“噗”的一声破开海面。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陌生的天花板投下斜斜的光斑。有那么几秒钟，他迷茫地盯着那片光，然后才缓缓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卫城了，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地方。
迪塞尔市，他昨天才刚到这里，一天下来经历的事情多如牛毛，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写完日记之后，睡得也足够沉。
他坐起身，环视房间。陈设简单但齐全：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墙角还有一台小冰箱。房间不大，但五脏俱全，自带的小厕所和淋浴间更是解决了隐私问题。
简洁的布置和他在卫城的出租屋差不多，倒是有些亲切感。
据昨晚凌歌和欧利昂介绍，这栋二层小楼里住了三个人，剩下那个叫卡米拉的吸血鬼室友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经常不在家。
钥匙都在各自手上，宿舍长是欧利昂——昨晚也是他开了空房间让古生暂住。
石要揉了揉太阳穴，迪塞尔圣学府的入学手续赵老爷子已经发消息给他准备好了，但现在正值长假，学府里空荡荡的，他暂时无事可做。
洗漱完毕，推开房门，一股温暖而诱人的焦糖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早啊，”欧利昂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睡得还好吗？”
石要走过去，看到欧利昂正站在灶台前，他今天没穿制服而是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平底锅，里面煎着什么东西，滋滋作响。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人类。
这栋小楼就位于一片居民区里，街道不宽，两侧是相似的二层或三层建筑，路边停着几辆车，覆盖着薄薄的露水，远处能看到更高的建筑轮廓，在晨雾之中若隐若现。
这座特殊城市的清晨，比石要想的还要普通。
“还行，房间挺舒服的，”石要坦诚地说道，“谢了。”
“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欧利昂动作娴熟地翻动锅里的食物，“毕竟我是宿舍长嘛。”
石要靠在门框上，看着欧利昂忙碌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上一次一睡醒就有热腾腾的早餐吃，还是在福利院的时候。那时候工作人员会早早起来熬粥，整个楼道都飘着米香……
“你经常做早餐？”石要问道。
“嗯，反正我是这宿舍最闲的一个，”欧利昂把培根夹到盘子里，“而且凌歌和卡米拉都很喜欢吃我做的早餐，都说比伊甸园和撒旦城的饭菜好吃多了。某种意义上，不就是说人类世界的食物更好吃吗？”
石要看着欧利昂的侧脸，这个混血少年说话时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干净，好像一缕和煦的阳光。
“对了，”欧利昂把盛好的两份早餐端到餐桌上，“你决定加入警卫局，这选择太明智了。”
“怎么说？”石要坐到他对面。
欧利昂也坐下来，拿起叉子，但没有立刻开吃，而是认真地看着石要：“在迪塞尔市，异族找工作……很麻烦。政府有规定，异族只能在特定岗位上就业——警卫局、市政服务、部分特许经营行业之类的。你要是想随便找个便利店打工，基本不可能。”
石要皱眉：“这么严格？”
“主要是方便管理，毕竟异族的事情明面上还是不公开的。”欧利昂耸耸肩，把两份早餐端到餐桌上，“培根煎蛋，配吐司和焦糖酱，简单了点，别介意。”
“已经很好了，”石要坐下，拿起叉子，“那你呢？你在做什么工作？”
欧利昂动作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我啊……无业游民。”
“诶？”
“我没能继承父母的任何种族异能，”欧利昂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除了这对翅膀能飞之外，我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
石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欧利昂看起来那么开朗温和，却背负着这样的现实。没有超凡能力，和过去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说起来，”石要换了个话题，“学府为什么要弄男女混寝？这在联邦其他城市很少见吧？”
欧利昂笑了笑，仿佛谈到了他最乐意的话题：“学府的考量很多啦，不过既然是在迪塞尔市这座天使与恶魔共存的特殊城市，校方当然会优先选择让对立种族住在一起。不论过去的历史如何，重要的是下一代。让他们从小一起生活，一起相处，才能真正打破隔阂。这也是学府成立的初衷。”
话未说完，二楼传来开门声。
古生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已经换上了平时那身黑衣，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脸上看不出丝毫宿醉的痕迹，仿佛昨晚那个一杯接一杯灌酒、最后烂醉如泥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走下楼梯，目不斜视地朝大门走去。
“古生小姐，早餐做好了，一起吃吧？”欧利昂热情地招呼。
“不用。”古生脚步不停。
“她就这样，你别在意。”石要低声说。
欧利昂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昨天我就大概明白了。不顾昨晚你扶她上楼的时候，她虽然醉了，但意识好像还有一点清醒，”欧利昂回忆道，“我听到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多半是对你说的吧。”
石要愣住了。
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昨晚古生几乎是被他半抱半拖上楼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全程闭着眼，呼吸里都是酒气。
虽然没等到卡米拉回来认识一下，但石要也没法继续等了，起身收拾盘子：“我也得去警卫局报道了。”
“这么快？”
“早点去熟悉一下也好，”石要洗好盘子擦干手，“那剩下古生那份……”
“留给凌歌吧，”欧利昂说，“她胃口大，虽然你看不出来。”
石要确实看不出来，昨晚那个天使少女，实在很难和“大胃口”联系起来。
“她还在睡？”
“不到中午不会起床的，而且，”欧利昂顿了顿，“她和卡米拉经常吵架，卡米拉上夜班，白天补觉，她俩都在有意避开对方，我还在为这事儿难办呢。”
“呃，那现在有我和你一起难办了。”
“哈哈，那多谢你帮我分担了。”
石要穿上外套，推开大门。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迪塞尔市特有的、混杂着各种气味的城市气息。
古生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
他快步追了上去。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时，古生没有回头，也没有放慢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石要感觉古生的耳朵有些发红。
“你去哪儿？”石要问。
“与你无关。”
“警卫局？”
古生终于侧过头，猩红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是又怎样？”
“我也要去，”石要说，“一起？”
“你加入了？”
“嗯，昨天就决定好了。”
古生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清晨的街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