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卫局时，天际已经泛出深蓝色，黎明前的最后一段黑暗。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清洁车在远处缓缓驶过的声音。
石要和古生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一天的紧张和深夜的追逐让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连说话的力气都省了。
回到二层小楼，屋里一片寂静。凌歌和欧利昂的房间门紧闭，显然早已入睡。古生对石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饿，便径直上了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轻轻关上。
石要站在客厅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审讯的环节不需要他和古生两个门外汉插手，齐峻川给他俩放了假，让他们明天可以下午再去警卫局报道。
饥饿感后知后觉地袭来——从傍晚到现在，他只匆匆扒了几口饭。他走向厨房，打开冰箱。
冷光映亮了他的脸。冰箱里食材不多，但够做碗简单的面。他拿出鸡蛋、青菜，又找到半包挂面。
刚点上火，烧上水，大门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石要一愣。这个时间？
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和凌歌、欧利昂年纪相仿，但气质截然不同。深蓝色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旁。眼睛是暗红色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枚沉寂的宝石。她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外面套了件皮质外套，风尘仆仆。
看到厨房里的石要，她也明显愣了一下。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了几秒。
石要率先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室友，卡米拉。
“呃……你好。”石要放下手里的鸡蛋，“我是石要，新来的室友。欧利昂应该提过？”
卡米拉点点头，动作有些迟缓，像是很疲惫。她关上门，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露出纤细但线条清晰的手臂。石要注意到，她的指甲是深蓝色的，尖而锐利。
“卡米拉。”她的声音偏低，带着刚结束长时间工作的沙哑。
又是短暂的沉默。石要看着锅里开始冒泡的水，试探着问：“我刚要做点夜宵……你吃吗？”
卡米拉看了看锅，又看了看石要，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先坐，很快就好。”
十分钟后，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摆上餐桌。简单的煎蛋、几片青菜，撒了点葱花，香气在寂静的客厅里弥漫开来。
两人相对而坐，埋头吃面。只有筷子碰碗的轻微声响。
石要觉得这气氛太尴尬了。他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话题：“那个……这么晚才回来？工作到这么晚？”
卡米拉抬头看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面：“嗯。刚结束。”
“做什么工作的？方便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卡米拉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我在诺贝大人手下学习。”
“诺贝是……”
“负责撒旦城在联邦事务的主理人。”卡米拉说得很平静，跟在说“我在便利店打工”一样。
石要的筷子停在半空。
那不就是恶魔方面的外交官吗？地位等同于天使那边的梅嘉特隆。
所以卡米拉是……恶魔外交官的学徒？
难怪欧利昂说她和凌歌“不对付”。一个是天使外交官的孙女，一个是恶魔外交官的徒弟。这宿舍的分配还真是……充满深意。
“原来如此。”石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挺厉害的。”
卡米拉没接话，继续吃面。她的吃相很斯文，但速度不慢，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卡米拉放下筷子：“对了，你的混血是什么种族？欧利昂只说了你是混血，没具体说。”
石要心里一紧。欧利昂的警告在耳边响起——不要暴露堕落天使的身份。
“我……是石像鬼和天使的混血。”他撒了个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卡米拉暗红色的眸子看了他几秒，忽然说：“我也是石像鬼。”
石要差点被面汤呛到。
石像鬼在恶魔里算是中坚力量，发育完善的成年石像鬼实力高过吸血鬼和魅魔，但要弱于巨魔，等同于领主级幻兽。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本来他就对石像鬼知道的不多，刚才只是随口编了个大众一点的种族。
气氛又有点僵。石要脑子飞快转动，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卡米拉是恶魔那边的，对天使的了解应该比在联邦土生土长的欧利昂要多。
“那个……卡米拉，”石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对天使那边的事情了解吗？”
“一些。”卡米拉擦了擦嘴，“工作相关。”
“那……你知道‘堕落天使’吗？”
话音落下，石要敏锐地注意到卡米拉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暗红色的眸子直视着石要，眼神里没有欧利昂让他警惕的反感，反而有些……探究？
“为什么问这个？”她问。
“之前听人提过，有点好奇。”石要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据说这个种族在两边都不讨好？”
卡米拉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用词。
“堕落天使……本质还是天使，”她缓缓开口，“只是背叛了伊甸园的教义和秩序。从恶魔的角度看，背叛者不一定是敌人，某种意义上甚至可能是‘朋友’。”
这可和欧利昂说的稍微不太一样。
“但恶魔内部对堕落天使的态度并不统一，”卡米拉继续说，“有些派系认为可以利用，有些则反感——毕竟骨子里还是天使。不过我个人……没有特别的反感情绪。”
她顿了顿，补充道：“诺贝大人说过，种族只是标签，重要的是立场和行为。”
石要听得认真。卡米拉的态度比想象中开放得多。
也许是深夜的疲惫让人松懈，也许是石要刚才分享食物的举动赢得了些许信任，卡米拉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让石要心脏骤停的话：“其实……失踪的魔王，就是堕落天使。”
石要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卡米拉说完自己也愣住了，暗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立刻补充：“这、这是诺贝大人告诉我的……你千万别说出去！这在恶魔内部也是最高机密！”
石要连忙点头：“我不会说！我保证！”
卡米拉松了口气，但表情依然紧绷。她站起身，收拾碗筷：“我累了，先去休息。今晚的话……”
“今晚我什么都没听到。”石要立刻接上。
卡米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楼梯。
走到一半，她忽然回头：“石要。”
“嗯？”
“谢谢你的夜宵，味道很不错。”
说完，她转身上楼，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来到迪塞尔市之后，石要已经见过了各式各样的异族人，但还从未见过堕落天使。
今夜和卡米拉对话过后，他对于堕落天使的好奇心更重了。
“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卡米拉还说堕落天使的本质其实还是天使，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会呈现混血的血液本质？血煞刀的判断应该不会假。
堕落天使在种族上应该是分属恶魔了才对。
“唔……倒是可以让欧利昂往这方面查一下。”毕竟堕落天使和天使的结合肯定相当少见，自己还说不定是世上第一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