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
齐峻川盯着单向玻璃后那个垂着头的年轻人，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旁边的记录员笔尖停在纸上，墨迹晕开一个小点。
“你再说一遍？”齐峻川按下通讯按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林默的肩膀缩了缩，声音更低了：“我……我想用那个药，让艾莉娅……就是‘绯红之夜’的老板娘……进入催眠状态，然后……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几个旁听的队员互相交换眼神，表情精彩——有荒唐，有鄙夷，也有憋不住的笑意。
“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齐峻川努力保持严肃，“成分里有三种精神活性物质，两种未登记的合成成分，长期使用会导致——”
“我知道！”林默突然抬头，脸色涨红，“但我问过了！那个卖家说这是‘特制品’，只对魅魔有效，对人类和其他异族完全无害！剂量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就不会上瘾！”
他说得急切，甚至带着某种天真的辩解意味。
齐峻川揉了揉太阳穴。迪塞尔市从来不缺罪犯，他审讯过杀人犯、走私犯、诈骗犯，但“想白嫖魅魔老板娘所以买违禁药”这种理由，还是第一次听到。
“把他刚才说的都记下来。”他对记录员说，然后转向身边的副手，“去把艾莉娅给我找来。”
艾莉娅被带到警卫局时，脸上满是坦然和从容，好像对这种流程相当熟悉。她看起来三十出头，容貌妩媚，穿着得体——深紫色长裙，外搭一件米色针织开衫，完全不像经营特殊场所的老板娘，倒像位优雅的少妇。
“齐局长，我真的不知道林默做这种事……”她坐在询问室里，手臂放松地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就是个普通的客人，住了三天，看起来挺老实的……”
齐峻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当听到“想用药物催眠她”时，艾莉娅的表情从惊讶转为荒唐，最后变成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脑子有问题吗？”她忍不住说，“我是魅魔啊。他想要，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我又不会拒绝。”
这话说得太直白，旁边的年轻队员咳嗽了一声，脸有点红。
齐峻川无视了这些细节，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小块白色方块：“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艾莉娅凑近看了看，摇头：“好像是他的东西，我见他拿出来过。”
“林默说这是‘特制品’，只对魅魔有效。我们想做个简单测试，确认效果。”
艾莉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怎么不找你？”石要拿手肘戳了戳旁边的古生。
“我是高阶，这点剂量对我估计不会起效。”
也是，石要差点忘了古生这个魅魔和其他上限中阶的魅魔不一样。
测试在隔离观察室进行，医务人员将微量白色方块研磨成粉，混入蒸馏水中，让艾莉娅嗅闻。
整个过程全程录像，也安排了医疗人员监护。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艾莉娅甚至耸了耸肩：“好像没——”
话音未落，她的眼神忽然涣散了一瞬。身体微微摇晃，随即被旁边的医务人员扶住。
“艾莉娅女士？你感觉怎么样？”
艾莉娅眨了眨眼，眼神重新聚焦，但表情变得有些迟钝：“嗯……有点困……像是喝多了……但又不完全像……”
她描述的感觉很模糊——不是失去意识，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松懈和顺从倾向。医务人员又做了几项简单指令测试，比如抬起左手、数到十，她都一一照做了，但反应比平时慢半拍。
五分钟后，效果逐渐消退。艾莉娅晃了晃脑袋，完全清醒过来。
“这……还真的有效？”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效果不强，如果我真的集中精神反抗，应该可以挣脱。”
测试结果印证了林默的部分说法——这白色方块确实对魅魔有特殊作用，但并非强效催眠，更像是一种“诱导顺从”的辅助剂。
“所以，”齐峻川总结道，“林默想用这个让你‘自愿’配合，但剂量不够，效果不理想，所以他想买更多？”
“大概是吧。”艾莉娅叹了口气，“真是……何必呢。我们魅魔对这方面很开放的，有需求是很正常的事。”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如果只是做一下的话也还好，要是真想用催眠来让我发自内心地爱上他，那他的麻烦才更大一点。”
“为什么？”记录员下意识问。
艾莉娅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嗯……简单地说，就是所有被魅魔真心爱上的人都会很快死去。”
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里，石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古生。
古生站在那里，猩红的眸子盯着单向玻璃后的艾莉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石要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好像也是第一次知道？
齐峻川显然也被艾莉娅的话惊到了。他立刻关闭通讯器：“咳咳，艾莉娅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警卫局，不是闲聊场所。”
艾莉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道歉：“啊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随口一说……”
齐峻川让医务人员带艾莉娅去做进一步的身体检查，确认药物没有残留影响。然后他回到观察室，脸色不太好。
“这个艾莉娅……真是口无遮拦。”他揉了揉眉心，“虽然官方默许她们存在，但不代表能直接在警卫局里说这些。”
……
对林默的审讯基本结束了。
一个荒唐的动机，一次失败的交易，一场差点闹出人命的抓捕。按照条例，他会被处以罚款和短期拘留，然后强制和冯珂市长签下契约，并进行为期三年的“劳改”生涯。
石要好奇林默有什么样的能力，看这哥们还算配合，说不定会来警卫局当个同事。
林默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混血……能力？我没有能力。我就是个普通人，除了长得比一般人好看点……”
石要愣住了。
没有能力。和欧利昂一样。
“你父母呢？”他追问。
林默苦笑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成年之后出来闯荡，听说迪塞尔市机会很多，所以才……”
石要没再问下去，但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欧利昂是天使和吸血鬼的混血，没有继承任何种族能力。
林默是未知混血，也没有能力。
而他自己这个堕落天使和天使的混血，从小也没有能力。
是巧合吗？还是……混血本来就是这样？
他的空间异能，真的是因为种族？还是另有来源？
想到伊竹离开时在他脑海里闪过的无数人生片段，石要对此的疑惑愈发深刻。
而另一边的审讯，相比林默的配合，那个卖家就难对付多了。
无论怎么问，他都闭着嘴，眼神阴鸷地盯着审讯官，一个字都不说。
身份查过了，是小偷小摸的惯犯，有过几次偷东西的前科，但都不严重，这一次竟然做起了违禁药品的走私。
“背后肯定有人。”齐峻川看着审讯记录，“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量。白色方块的合成需要专业设备和原料，不是小作坊能搞定的。”
“要申请延长审讯时间吗？”副手问。
“延长时间也不一定有用。”齐峻川思考了几秒，“用精神能力吧。”
副手一惊：“局长，这需要特别审批，而且对犯人使用精神审讯可能会——”
“他是人类，不是异族，不会引发外交问题。”齐峻川打断他，“而且白色方块涉及新型违禁药物流通，危害性足够申请。我去走流程，你们准备一下。”
他正要离开办公室，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
齐峻川接起，听了几秒，脸色骤变。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知道了。”
他放下电话，表情凝重得可怕。
石要和古生正好推门进来，看到他的脸色，心里都是一沉。
“出什么事了？”石要问。
齐峻川看着他们，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诺贝。”
“恶魔的外交官？”石要想起昨晚卡米拉的话。
“他以古生是魅魔为由，正式向联邦提出交涉，要求将她引渡回撒旦城接受审判。”齐峻川的声音很沉，“他们认为联邦的刑罚太轻，应由恶魔内部按传统律法处置。”
“市长答应了吗？”石要问道。
“还在交涉。”
房间里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