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空气混杂着香水、酒精和某种不易察觉的紧张感。水晶吊灯投下过黯淡的辉光映照在形色各异的宾客脸上，折射出暧昧不明的笑意和打量。
石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显得有些不适应，衣服过于合身，反而显露出几分刻意。他端着一杯气泡水，指节用力到泛白，视线却死死锁在几步之外的古生身上。
古生今晚打扮得格外引人注目。一袭暗红色长裙勾勒出修长身形，裙摆开叉恰到好处，行走间隐约露出白皙的小腿。她猩红的眸子懒洋洋地扫过全场，根本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只是与某个注视她的目光相接触，就能引得对方呼吸微滞。
她甚至不需要刻意释放魅惑能力，仅仅站在那里，就足以成为焦点。
“看够了吗？”古生不知何时踱到石要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惯有的冷淡，“你的眼神太明显了，恨意不够，倒是像要把我吃了。”
石要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别开脸，将杯中剩余的气泡水一饮而尽，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能完全演出来对她的恨意，但老实说，演一个既有恨意又对她的身体有想法的人更容易吸引灰鼠——绝对不是他真的移不开视线。
“我去透透气。”古生丢下这句话，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摇曳的背影瞬间吸引了好几道追随的视线。
石要看着她离开，深吸一口气，将空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啪！”
玻璃碎裂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一角格外刺耳。周围几个正在交谈的人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该死的……”石要低声咒骂，声音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清，“混账玩意！仗着自己有点能耐……”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露出通红的眼眶和满是血丝的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气到了极点。
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凑了过来，递上一张纸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和好奇：“兄弟，消消气。跟刚才那位……闹矛盾了？”
石要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声音依旧带着愤懑：“矛盾？你不认识她吗？我配跟她有矛盾吗？她可是高阶超凡者！我算什么？一个因为她暴露身份就被抓到这里来的倒霉蛋！”
他语速很快，夹杂着真实的懊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听起来格外可信。
“哦？”花衬衫男挑眉，拉着他往旁边人少一点的角落走了两步，压低声音，“你是……因为卫城那事儿？”
石要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黯淡下去，颓然点头：“冥界气息爆发……身份根本藏不住。”
花衬衫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满是同情：“理解，理解。”
“还有那个狗屎市长！签个契约都搞歧视！看我实力弱，干脆连契约都只给最基础的，摆明了看不起人！”
“唉，兄弟，这地方就那样，还想着共存呢，依我看，根本搞不下去。还有……”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谨慎地收住了话头，转而问道：“对了兄弟，交个朋友，怎么称呼？在哪儿高就？”
“石要。”石要报上名字，语气沉闷，“迪塞尔圣学府，还没开学。现在……暂时在警卫局挂了个名，混口饭吃。”
他刻意强调了“挂名”和“混饭吃”，暗示自己地位低下，不受重视。
花衬衫男眼睛微微一亮，但掩饰得很好：“学生啊，年轻真好。警卫局……啧，那地方可不好待，尤其是你这种。”
又闲扯了几句，花衬衫男借口朋友在找，转身融入了人群。
石要不能确定他的去向，也不清楚对方是谁的人，但他知道，种子已经撒下去了。
古生不久后返回，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她也不适应这种场合，也难怪她过去当赏金猎人的时候根本没有队友。
她没有再靠近石要，只是远远地投来一个冷淡的眼神，便继续扮演“看不起人的高阶超凡者”，与几个被她迷得团团转的人物周旋。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再没有其他人上来搭讪。
石要和古生一前一后离开会场，直到坐上返回的车辆，隔绝了外界，两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有鱼咬钩吗？”古生揉着太阳穴问。
“一个穿花衬衫的，试探了几句，可能是放哨的。”石要汇报，“没提任何敏感话题，只是套了我的基本情况和怨气。”
“足够了。”古生靠进座椅，“灰鼠如果真像资料里那么谨慎，肯定不会第一次接触就露底。他需要确认你的身份是否真实，怨气是否足够驱动你冒险，以及……你是否真的有机会接触到‘校园市场’。”
她补充道：“你学生的身份是最大的诱饵。迪塞尔圣学府里异族学生比例不低，年轻，好奇，追求刺激，还有不菲的零花钱……是违禁药品理想的温床。”
“话说回来，那个药……”石要忽然想起之前的疑问，脱口而出，“如果剂量足够大，也对你完全无效吗？”
“怎么？你还真想用那个对我做什么？”古生的语气似笑非笑。
“我就问问。”
两人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石要还是第一次看到古生会和自己开开玩笑。
古生侧过脸，月光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理论上，只要药力作用的层次不超过高阶，就基本对我无效。”她语气平淡，“层次的鸿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连艾莉娅集中精神都能抵抗的诱导，对我而言连挑战都算不上。”
“而且，以艾莉娅的实验情况来看，这种催眠无法深入，只能做到一些浅层次的思维影响，完全的精神控制是做不到的。以我的猎人经验来看，只要施加一些物理刺激、思维混乱，就可以解除催眠。”
“总之，灰鼠如果够聪明，会先从你这里打开缺口。一个对搭档心怀怨恨、渴望力量和钱财、又有学生身份便利的年轻混血……太合适了。”
那个灰色聚会的现场，石要和古生明面上是过去维持秩序的，作为半地下性质的活动，参会的人绝大多数都知道一些迪塞尔市的特殊之处。
不过，他们根本不敢散播出去，因为基本都被市长冯珂强行签订了契约，根本不敢违背。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石要和古生继续着他们“不和”的巡逻搭档戏码。
古生依旧冷淡，偶尔用言语刺石要几下；石要则把隐忍的愤懑和偶尔的爆发演得越发纯熟。
警卫局里关于他俩关系紧张的传闻悄悄流传，甚至有几个之前排斥他们的队员，看向石要的目光都带上了点微妙的同情。
毕竟违禁药品案已经撤了人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两人是在演戏。
齐峻川那边没有新的指令，只是让两人保持状态，耐心等待。
石要的飞行训练进展顺利，已经能在欧利昂的看护下，在宿舍后院的棚子里进行低空折返飞行了。虽然动作还显笨拙，落地时偶尔会踉跄，但实实在在的进步带来了难得的成就感，稍稍冲淡了潜伏任务带来的紧绷感。
最终在第五天，功夫不负有心人，石要的个人通讯器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