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想得美的于枫冉刚扭了身体换方向,脆弱的七寸立马被人扣住,修长的手指捏着小蛇的致命点,于枫冉脑子嗡地一声,浑身起满鸡皮疙瘩,不敢乱动。
“醒了?”男声响起,不似春风拂面般的和煦,却吹的蛇一阵酥麻。
于枫冉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像踩着柔软的白云,不禁盘在了裴杜若的手臂上,像灌了烈酒的七郦虺晕晕乎乎,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万丈巨龙盘在擎天白玉柱上的磅礴景象。
「就这样下去吧……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冥冥中不知谁在呓语。
它没有看见,不远处的仙鹤香炉烧的正旺。
打断于枫冉没头没脑幻想的是裴杜若接下来的动作,男人将盘绕着的蛇躯取下,抚摸着表面光滑冰凉的鳞片,骨节分明的大手揉捏挤压着蛇身,似是在检查它的身体状况。从幻想中醒来的于枫冉不做人后离家出走的羞耻心强势归来,尴尬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于枫冉不想承认被裴杜若这样对待很舒服。
裴杜若把于枫冉翻了个身拨弄了腹部的几块鳞片,修剪平整的指甲滑过,七郦虺小小的身体宛如被电一般。
三角形的脑袋被抬起,金瞳与银眸两两相望,“含情脉脉”。
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做过如此详细检查的于枫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知道自己成了七郦虺没人权,裴杜若作为药师这样做合情合理……但于枫冉还是颇觉耻辱。
就在于枫冉被翻来覆去折腾索性摆烂当死蛇的时候,终于听得一句“尚可”,与此同时,在蛇躯上作乱的手也停了下来。
如蒙大赦的于枫冉没心思想尚可为何意,它现在只想离裴杜若远远的。
“我为小瑶山主,山中一切皆为我所有,既是不请自来客,那则客随主便。”银灰色的眸子倒映出七郦虺呆滞的身影,明明是个药师,于枫冉却有种被凶兽盯上的错觉,“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药蛇了。”
陈述的语气淡漠轻飘却是不容置疑的霸道,于枫冉一愣,金瞳扫到桌上那只死无全尸一点都没浪费的红石蟾,后者被挖出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对着它。
“嘶嘶嘶!”
裴药师你听我狡辩哦不解释!
“嘶嘶嘶——”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还是个人,纯人类!
虽然裴杜若名声不佳被称为邪医,但好歹没入魔道应当不至于直接拿人入药吧!
显然在生死关头,某蛇选择性遗忘自己非人类的事实。
毫无自知之明的于枫冉浑然忘记自己是条不会说人话的毒蛇,只见七郦虺张开血盆大口,如刀锋般的尖牙利齿闪着骇人的寒光,它直起半截身子,吐着火一般的信子嘶嘶叫个不停,似是要攻击眼前人。
于枫冉:裴药师听我解释!
裴杜若显然是对蛇语不感兴趣,也许是嫌弃这孽.畜不堪教化,食指往冰凉的蛇嘴旁一抹,于枫冉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怎么回事?某蛇懵了。
于枫冉原本以为不会说人话已经惨了,原来它还能更惨,比如变成哑巴。
不想真成哑巴蛇的于枫冉闭上狰狞恐怖的蛇嘴,努力做出乖巧的模样,眨巴着水汪汪的金眼睛试图通过肢体语言告诉裴杜若自己很通人性很聪明不要把它当红石蟾一样宰了。感受到裴杜若没有进一步禁锢它的意思,七郦虺主动盘上男人的手腕,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掌心后老实伪装成五彩斑斓的黑玉蛇镯。
于枫冉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缠上了裴杜若,与人类亲密接触的蛇身感受了到皮肤的温度和脉搏跳动的强劲有力。
“裴药师看着冷漠实际上身体还是温暖的嘛~”枕在男人手背上的虺蛇又不自觉吐信子,开始胡思乱想,“这么信任我,就不怕被咬吗?不对,他连红石蟾的毒都不怕,是艺高人胆大吧。”
对比小蛇显得巨大的男人高高在上地俯视自作主张伪装手镯的于枫冉,银灰色的眼眸古井无波。
裴杜若忽然伸手点了点于枫冉的蛇脑袋。
一头雾水的于枫冉下意识转头看他,却听见门外的惊鸟铃无风“叮”了一声,前方的空间扭曲,像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泛起层层涟漪,有人影下饺子般接二连三地摔落,互为肉垫。
于枫冉伸长脑袋,前方拥挤的叠罗汉中居然有熟人,还是垫底的。
鸣雀,于明溁,真是冤家路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仇人近在咫尺,忍耐多时的丧魂毒轰然爆发,势如破竹,承受着千刀万剐烈焰经身苦痛的于枫冉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金灿灿的宝石瞳泛起嗜血的猩红色,只待择人而噬。七郦虺的身躯缓缓爬离裴杜若的手,跃跃欲试的毒牙就要死死往二人身上扎。
“回来。”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确是难得的听觉享受,而干脆利落的语气亦如冰玉相击,清冽的微风拂过,唤回了虺蛇的神智。
于枫冉晃晃脑袋,知道不是杀两个贱.人的好时机,自己的小命还攥在别人手里。唯恐被裴杜若认为是喜好伤人的毒物落到红石蟾的下场,七郦虺继续安静如鸡装手镯,假装无事发生。
蛇性狡诈。裴杜若面上不显。
“未曾想裴药师不仅医术高超,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鄙人能够见识,真是大开眼界,三生有幸!”仗着修为很快从叠罗汉的人山人海里脱身的于明溁扶起一名柔柔弱弱的女子,冲眼前人拱手施礼,真挚热情,仿佛从未因被困在变幻莫测的阵法里久久无法破阵而辱骂此地主人。
于枫冉一双蛇眼嘲讽地看着将鸣雀搂抱在怀里俨然一副好丈夫模样的于明溁,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为了脱身把身上压着的人通通打飞。
裴杜若一言不发,气定神闲。在于家下人们打滚喊痛的对照下更显于明溁这方的狼狈不堪。
于明溁有求于人,面上带笑,抓着鸣雀肩膀的手青筋暴起,女子吃痛却不敢出声,泫然欲泣地咬着唇。
“真是惨烈的对比啊,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于明溁继承了双亲的优秀基因,有着相当俊美的皮囊,玉冠锦衣,价值连城的美玉悬于腰间做点缀,金线彩宝熠熠生辉,配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模样,称的上一声浊世佳公子。
然而当于明溁站在裴杜若面前便被秒成了渣,裴杜若本身的清俊冷傲是于明溁伪装的温和待人远远比不上的。也不知是不是于枫冉对于明溁深恶痛绝的缘故,看到裴杜若这种表里如一的天生美男子,于枫冉总觉得于明溁很假,像桦姨讲故事里的画皮鬼,披了张好看的人皮而已。
裴杜若仍不置一词,视一干人等为无物。
身为于氏少族长,天之骄子,众星捧月,于明溁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无视过,又想到先前没能成功破阵更是怒火中烧。区区一个连名字都在书中不配拥有的土著敢这么下他的面子!尽管恨得牙根痒痒,但为了求药,于明溁还是忍了下来。
浑然没有想过裴杜若是穿越者的可能性。
毕竟,哪个穿越者不盯着主角打压主角抢机缘?
能练出七阶丹药就很了不起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他会令这傲慢的药师付出代价!
“在下于明溁,乃是景秋城于氏少族长,贱内不慎为奸人所害,身中奇毒丧魂散,配制清莲圣丹的原料我已备好,还望裴药师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我愿出一万块上品灵石,恳请您不辞辛劳施以援手。”愤懑与阴毒飞快地从墨色的眸中隐去,于明溁放开鸣雀,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态度好到仿佛是裴杜若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