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喜欢万众瞩目呢？谁不喜欢鲜花和掌声，谁不喜欢欢呼和称赞？
聚光灯下，整个世界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优秀可以让他们尽收眼底！
许多人第一次走上舞台，心中大概都是这样想的吧。
穆子川也一样，他想着自己可以让学校里的大家看看自己的朗诵就报了名，不假思索，而在今天以前，他也的确一直幻想着自己在朗诵结束后受众人追捧的画面，心里美滋滋，得意扬扬地好像全世界都是属于自己的一样。
不过今天的语文课，黄老师让大家出去排练——不在班里排练了。
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决定，但是等到正式开始的时候，子川那边却犯了难。
“是不舒服吗？”黄老师看着踌躇不前的子川，关切地问。
“我…我……”子川却不好意思说出来，支支吾吾地摇摇头，半天都没有一句话。
子川的确不好意思说，或者说，子川自己都没有搞懂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抗拒，明明先前自己的表现这么好，明明先前也得到了其他班的掌声了，为什么突然就不敢了呢？又什么区别吗？
子川这么问自己，告诉自己“没区别”后站起来打算开始朗诵的时候，一看见旁边有不认识的老师经过脑袋就突然一空，卡着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实在是不行，黄老师只好摇摇头，让舞蹈组的女孩们先练起来，再让同学们多背一背那一首水调歌头，然后把红着半边脸的子川单独拉到一边去。
“为什么突然感到害怕了呢？跟黄老师说说好吗？”
穆子川张开嘴，抬起头来，却半个字都没有憋出来，就把头偏到了一边去。
“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发挥失常，同学们嘲笑你吗？”
黄老师蹲在子川的面前，接着温柔地问。
“我……”
子川还是闭着嘴巴不讲话。
“没关系的，没关系，子川，你今天回家后，在朋友们面前——在家人面前再多练练吧，我们今天就先回教室里去。”
于是黄老师给出了一个临时的解决方案，子川点点头，同学们就这么回到教室里去，刚转身，穆子川就看见林奇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自己，看见自己没有什么表现，撇了撇嘴。
而等到自己回到教室，发挥出平常的朗诵水平过后，林奇用手肘轻轻地肘了一下刚下台来的子川：“你这不是能行吗？刚才又怕什么去了？”
子川想都没想就把话吐了出来，在寄明月的音乐下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不觉得在陌生人面前做这种事很羞吗！”
“啊？”林奇瞪大了眼睛，几乎要背过去，他深吸一口气，扶着额头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胡思乱想？想那么多你反而会做得更差呢！”
子川好像是被噎住了，张着嘴不说话，林奇看他这样子，翻个白眼又换了个说法：“那你这么喜欢想，怎么不想想自己做的特别特别好呢？文艺汇演全校人都看着你表现特别好然后疯狂鼓掌这不好吗？就净想些坏事！”
子川还是张着嘴巴，林奇也没话说了，招招手就走到一边去看班上的女生们跳舞——子川还是无动于衷，大概是陷入了思考，一时之间还处理不了那么多的信息吧。
这一天回家，子川打算再多锻炼锻炼，让大家先回，于是在路上，林奇把子川的疑惑问给了随秋。
随秋一如既往地回答：“那有什么！我把下面的人当蔬菜水果不就是了？”
文瑞躲开了林奇的视线。
“也是。”
于是林奇T-T了表情，看起来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
而子川那一头——他的锻炼也以失败告终，他的确就是战胜不了对陌生人的羞涩感，平常搭话还好，可是做朗诵这种事情……
一想到文艺汇演还是在全校人面前，他就更怕了，双腿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黄老师恰好在这时候路过教室看见了子川，她又一次对子川轻轻招手，又一次轻轻问他：“还是害怕吗？”
子川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嗯——没事的，这都是正常的，每个人都会害怕的，子川。”
黄老师对子川笑笑，摸摸他的头：“可是，我们都努力了这么久了，说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子川紧咬的嘴唇松下来，他看着黄老师的眼睛，黄老师的眉眼温柔，同样也望向小男孩的心灵之窗。
“而且，子川你就是有才华，就是有让别人为你鼓掌的能力，不让别人看看，我也觉得，这真的很可惜——元旦汇演爸爸妈妈也会来看吧？让他们看看自己在学校的表现有多好！让他们夸夸自己！这不是也很好很好吗？”
子川仍然不说话，他把头低下去——黄老师笑了笑，又摸了摸子川的头，声音仍然那么轻那么轻：“不要太害怕了，我们还有两个礼拜呢，子川，不着急，我们慢慢来，好吗？”
孩子颤动的眼睛抖了抖：“嗯”，就像这样，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一天回家后，子川跟阿洛说了今天的事情，说自己要去参加元旦汇演，说自己很害怕舞台和陌生人的视线，也说了林奇对自己说的话，说了黄老师对自己的开导。
“我觉得他们没有说错。”
子川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跟阿洛说，但他就是这样想着，也这样发出消息。
阿洛那边的回复一如既往地迅速——
“我很同意喔，去试试吧。”
她发来一个小猫微笑的表情包。
“这是第一次的经历，很珍贵喔，只要你尽最大的努力去尝试了，不后悔，那就行了。”
她是怎样打出这些消息的呢？子川读这些消息的时候，嘴角是不自觉微笑的。
“为你加油！”
她这样将消息发过来，又补了一个小猫加油的表情包，再发来一个拥抱，一个兔子送爱心的表情包。
似乎是因此下定了决心，子川也有了继续努力下去的干劲：“加油✊！”
之后的那一次在教室外的朗诵，子川做的很好，他放开了自己的声音，释放着自己的感情，同样，也收获了又一轮的围观和掌声。
“这才对嘛！”
林奇笑着又撞了撞穆子川，围观的莫随秋竖起大拇指，木文瑞也“喔喔——”地鼓起掌来。
就是这样——！
因此，迷雾被撞破，徘徊不再占据主流，子川继续下去，一次比一次自信，一次比一次忘我，他好像真的抓住了千年以前的那一个灵魂，与他的心灵同频共振了。
以至于，正式元旦汇演的那一天，面对着全会场的掌声，子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演已经结束了。
他赶忙走到后台去，回味着自己刚开始朗诵时听见的那一声不知来自观众席何处的惊呼——无论如何，都是来自观众的惊呼。他露出又一次不自觉的笑容时，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是被邀请来的家人们——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甚至穆洛都在后台，他们也全部都为自己鼓着掌。
奶奶说：“真是好！真是好！”
妈妈说：“你老师也夸你做得好！”
爸爸也对自己点点头。
“哥哥，你看起来好像葫芦娃！”
已经二年级的小洛指着自己头上的装饰，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惹得全家人都笑出了声。
子川红起了脸蛋，挠挠后脑勺，也一起笑起来。
2025.8.22
穆子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