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理想的初中，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背着小书包进学校报道，路过妈妈的店，打个招呼，等着妈妈收拾好东西将店铺交给大姑，随后就一起走进学校，那时候，子川还在一边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一边想着初中和小学的不同之处。
——哎，应该不会有什么很大的不同吧？就像自己先前一样，好好学习认真上课，我又不是什么蠢蛋学不会知识，我很聪明的，妈妈也说我很聪明，所以说没问题的。
但是从见到班主任的第一眼起，子川就已经有些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妙了。
那是一位身材瘦小，眼窝有些凹陷，但是脸骨却又有些突出的老师，子川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打了个寒战，而老师看过来，对妈妈笑笑接着又看看子川，明明应该是一个正常的画面，但是子川却怎么想怎么感觉……老师就好像是要把自己吃掉一样，她的目光有些太过尖锐了，光是扫一眼都好像……被千刀万剐了一样。
“……”
妈妈和老师似乎笑着谈论了些什么，但是子川已经听不进去了，咽了口口水，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从进到教室起到离开教室，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老师好”，一句是“老师再见”。
当天下午，子川苦闷地跟文瑞他们谈论起这件事，文瑞说他们的班主任老师是名壮实的男老师，戴眼镜，说话很有趣，林奇则是大惊失色：“你完蛋了！那个老师听说特别严啊！”
“啊？啊？”
子川本来还想着能和朋友们一个班也算是心理慰藉了，但他们一人一个消息都让自己猝不及防，他当即抱头蹲下并大叫：“不要啊！怎么会这样！”一旁完全在状况外的随秋挠了挠脸，看看旁边的林奇和文瑞，好像他们的表情也不怎么样——毕竟米泉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而两个班的老师是一样的。两人大概也意识到了吧，自己的初中三年要不好过了。
“呃……”随秋随后又看了看好像更惨一些的子川，子川仍然蹲在地上。
“嗯……”她一时不知道应该先安慰谁了，摩挲着下巴，也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正式上课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初中开学的第一天，不管过去了多久，子川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自己第一次踏入那个教室的时候，在门口便看见一位比自己高出起码两个头的女生，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他张开嘴，无比震惊，不可置信地倒过去看了看班牌——25班，就是这里。
他更加震惊了，无所适从地坐到前排靠门的一个位置，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进来，一个个看上去都好像是巨人，都比自己要高出一个头，时不时会有聊天的声音，但大部分情况都是沉默。最后是上课铃，和自己小学时候那纯粹的“铃铃铃”比起要轻柔地多，而且还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最后响起：“同学们，上课了，请大家回到教室，做好课前准备”，一连串自己此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画面你方唱罢我登场，最后，便是班主任从门口快步地走上了讲台，好像更加凛冽了的目光扫视了全班，随后拿起讲台上放着的粉笔，却并不写字，只是两手撑在讲台上，沉默地，沉默着，板着脸，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终于开口。
“很好，你们终于安静下来看着我了。”
这是班主任老师的第一句话，她接着说：“我很不满意，以后如果还要花这么长的时间，那你们就要接受惩罚了。”
子川心里当时就冷下来——老实说，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几乎完全没有什么交流吧，教室里也在老师进来后就安静下来了，哪有那么多的事，为什么还要惩罚啊？
“——不过，考虑到你们今天是第一次上初中，我表示理解。但是，下不为例。”班主任说着，扬了扬下巴，终于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教数学，你们可以叫我刘志。”刘老师写完后就转过身来，看着班级里的大家，随后终于露出笑容：“但是呢，我更喜欢你们叫我‘刘姐’，希望在接下来的三年，同学们可以认真学习，好让我们能够好好相处。”
这话说完后，班上也没有什么自我介绍的环节，紧接着刘老师就讲起了班级的规矩，不能随意请假，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一定要按时交作业，要注重仪容仪表，要尊重老师，见到老师要说老师好，不能打架，不能骂人，不能讲脏话，支持同学们互相举报，希望可以共同创建一个团结友爱美好互助的班集体，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刘老师笑了笑，从讲台上抽出一根有着斑驳模糊印记的戒尺，说：“要是有人违纪，让我逮到了，就要尝尝这个了。”
子川当时就冷汗直流，咬着嘴唇，几乎是逼迫着自己要看着老师，生怕听漏了哪一个规矩哪一个音节，让自己在未来尝尽皮肉之苦。而等到这煎熬的四十分钟终于打响下课铃，同学们目送着刘老师远去了，才终于发出第一个共识——一声共同的哀嚎。
完蛋了，完蛋了。
子川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考到米泉来，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样的罪受——整整三年啊！
好像突然就被抽离了灵魂和一切力气，他摊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一次又一次地发出叹息和哀嚎，然后在下一次下课铃打响地瞬间直起身子直起腰，做出一个标准到不能更标准的课前准备姿势。
还是那个老师，还是那位刘姐，她又对着同学们笑了笑——我敢肯定，当时，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穆子川
2025.1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