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盒深处,那枚古老的胸针静静躺在素描旁边。秋风掠过舞台,掀起优菈围巾的一角,四叶草纹样在光影中明明灭灭,宛如冰层下终于苏醒的春天。银杏音乐会结束后,优菈的琴盒里多了样东西——林夏画的现场速写:金色落叶漫过舞台,她的琴弓悬在半空,弦上仿佛真的流淌着光。画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下周六下午三点,旧书巷的咖啡馆有猫,要不要来?"
优菈把画夹进祖父的旧琴谱里,指尖划过"猫"字时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调音师收拾器材时打趣:"林小姐特意问我你怕不怕猫,我说你上次喂流浪猫时,弓尖比喂猫条还轻。"优菈耳尖发烫,假装检查松香:"她画得太潦草,去提提意见而已。"
周六午后,旧书巷飘着咖啡香。优菈刚推开咖啡馆门,就被一只橘猫蹭了脚踝。林夏坐在靠窗的位置挥手,桌上摊着速写本,旁边放着两杯微苦的手冲:"你看它是不是很像音乐会那天躲在落叶里的猫?老板说它叫'霜糖',和你的名字有点像呢。"
优菈坐下时,橘猫轻巧跳上她的膝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她僵硬地抬手想摸,又触电般收回,林夏已经笑着按下她的手:"别怕,它知道谁有善意。"指尖相触的瞬间,优菈看见速写本上画着她喂猫的样子——那天她在琴房窗外拉《摇篮曲》,林夏竟偷偷画了下来,角落里标着"原来冰山会为小猫融化呀"。
"别乱涂画。"优菈把猫抱到地上,语气却没什么力度。林夏忽然从包里翻出个牛皮本:"这是我整理的'声音素材库',你听这个。"按下播放键,是音乐会那天她拉琴时,林夏悄悄录的观众低语:"这小提琴手的琴音里,好像有故事……""比唱片里的版本暖多了。"
优菈的指尖猛地攥紧咖啡杯,杯壁的凉意顺着指腹蔓延。林夏关掉录音笔,轻声说:"你看,大家都听见了你的声音,不是劳伦斯家的,是优菈的。"
窗外的阳光落在琴谱夹露出的画角上,那片银杏叶的暖黄,刚好映在优菈微微泛红的眼角。
深秋的雨连绵了一周,优菈的琴房总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她对着乐谱皱眉,《冬风》的急板段落总在同一个音符出错,指尖的茧子被琴弦磨得发疼。
"又在和自己'复仇'呀?"林夏撑着伞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个保温桶,"我妈寄了姜茶,驱寒的。"她把保温杯放在琴谱旁,目光落在优菈泛红的指尖,"是不是琴弦太硬了?我认识个修琴的老师傅,他说旧琴要配软一点的弦。"
优菈摇头:"是我状态不好。"她烦躁地把琴弓扔在琴盒上,琴盒弹开,里面露出一叠泛黄的报纸——是祖父当年被媒体批评"商业化毁了音乐"的报道,边角被她反复折过,留下深深的折痕。
林夏拿起报纸,指尖拂过模糊的字迹:"我查过劳伦斯家的事,你祖父晚年确实急功近利,但……"她从速写本里抽出一张打印纸,是篇旧访谈,"你父亲后来在爵士乐酒吧当调音师,有人写过他调的音'比月光还温柔'。"
优菈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她父亲自崩溃后就搬去了另一座城市,多年来从未联系,她甚至以为他早已放弃了音乐。
"我托朋友查了很久才找到的。"林夏把访谈推到她面前,"他说'真正的音乐不该被姓氏困住,就像风不该被山谷拦住'。你看,他其实懂你。"
雨声敲打着窗户,琴房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优菈拿起那张访谈,指尖颤抖地划过"风不该被山谷拦住"这句话,忽然抓起琴弓,深吸一口气。
这次《冬风》的旋律响起时,没有了之前的紧绷与锐利,急板段落的音符间竟藏着一丝温柔的起伏,像风雨中努力舒展的枝叶。林夏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速写本上很快多出一幅画:琴房的窗边,小提琴手闭着眼拉琴,琴弦的振动化作细碎的光,穿透了窗外的雨幕。
一曲终了,优菈的指尖还停留在琴弦上,眼角的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泪。林夏递过姜茶,轻声说:"下周有个爵士乐即兴演出,在老码头的仓库,你要不要……"
"不去。"优菈打断她,却在看到林夏失落的表情时补充道,"……但可以去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