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的眉头紧皱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
剧本不是这样的。
按照她的安排，加百利本该以邀请帕米拉治疗公主为由，自然和好，可他竟直接道起歉来？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重大失误。
一旦后续发展偏离轨道，她就不得不出手干预。
［啧，麻烦死了！］
帕米拉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动，完美复刻加百利此刻那副纠结痛苦的神态。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声音轻软，似是在迷茫和挣扎，但那双低垂的蓝眼睛深处，却透出疑惑。
她在用表演向加百利传递信号：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加百利立刻心领神会。
他像是被帕米拉的痛苦灼伤，抬手捂住脸，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声音从指缝中渗出，充满自责与无力：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你接受……可是，我对你们每一个人的感情都是真的！我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欺骗你们……”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露出那双写满痛苦的眼眸，直直望向帕米拉。
“你因此感到愤怒是应该的，我活该……可是，帕米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
这戏剧性的一幕，成功吸引了广场上零星人群的注意。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原本稀疏的广场边缘，开始三三两两地聚拢起许多围观者。
甚至有人掏出魔晶相机拍摄，明天的《学院日报》八卦版块，注定不会缺少重磅素材了。
就在人群走动，身影恰好遮蔽了洛伊所在方向视线的那一瞬间。
帕米拉迅速别过头，指尖不着痕迹地在脸颊上轻轻一点。
魔力微动，原本白皙的肌肤瞬间透出自然的红晕，如同少女怀春时最真实的羞赧。
她双手紧紧攥住衣角，贝齿轻咬下唇，仿佛羞得无地自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你怎么……我……”
“诶呀诶呀，看这架势，是要成了呀。”围观人群中，一个声音饶有兴致地响起。
“你怎么看出来的？”旁边的人好奇发问。
“这还不明显吗？女孩儿都羞成这副模样了，”先前那人一副经验老到的口气分析道，“要是她心里没这男人，早该严词拒绝，让这男的当众下不来台，可现在她只是害羞，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也有意，舍不得让对方难堪呗！”
这句分析，清晰地传入了远处洛伊的耳中。
说实话，在降临凡世之前，洛伊的认知里根本没有“喜欢”或“爱”这类复杂的情感概念。
她只能凭借最基础的生理反应，如脸红、心跳和直白的言语，来机械地判断人与人之间是否存在所谓的“感情”。
此刻，现场出现了这样一套听起来逻辑自洽的“民间解读”，迫使她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全新的可能性。
难道人类判断感情的方式，并非只看个体反应，还掺杂了某些基于群体行为逻辑的推演？
什么“难堪”或“下不来台”，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她也不认为自己会经历。
洛伊的视线冰冷地穿透人群缝隙，再次聚焦在帕米拉身上。
［群体的判断……是基于这种行为逻辑么？可信吗？］
“我无法抑制对布莉安娜与卡洛琳的喜爱，但我同样也无法抑制对你的喜爱。”加百利趁热打铁，攻势愈发激烈，言语间充满了“真诚”的煎熬，“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所以只要你能够明确给我一个答复，我会遵从你的意愿的！”
在这句话掷地的瞬间，帕米拉心中彻底明了。
她完全明白了加百利在洛伊面前编织了怎样的谎言，也明白自己接下来需要如何表演。
洛伊需要她原谅加百利。
那么，这场表演就必须足够逼真，逼真到能骗过那位高高在上的“观众”。
帕米拉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凝聚起勇气。
她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蓝眸中有水光颤动，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滑落。
这种强忍悲伤的姿态，比嚎啕大哭更能触动观众的心弦。
“你……”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真是……真是太自私了！你真的明白……我的感受吗？”
加百利脸上先是闪过惊讶，随即被更深的悲伤笼罩，他低垂眼眸，仿佛被无形重量压垮。
“这样吗……我明白了……抱歉……”他声音沙哑，转过身，仰起头，努力抑制着并不存在的泪水，作势要离开。
“但……这才像是加百利啊……”帕米拉忽然轻声开口，那声音不大，却穿透人心。
加百利动作顿住，缓缓转过头。
晶莹泪珠终于流出，接连从帕米拉脸颊滑落，在晚霞映照下，折射出光芒。
“这才是加百利啊……那个本能地热爱着周遭一切美好事物的加百利……那个无法对他人苦难视而不见的加百利……那个不愿意用谎言去伤害任何人的加百利……那个因为心里装了太多人，而无法做出取舍，因此而痛苦挣扎的加百利……”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传向遥远的监视者。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博爱的加百利啊……”
围观人群中。
“真被你说中了！”旁观者叫道。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那人自豪地扬起下巴，“不过也算这小子运气好，碰上的女孩比较大度，要换我女朋友，他这种脚踏多条船的行为，早被切碎成臊子了。”
加百利面上露出惊喜，快步上前，拥抱住帕米拉。
“你不会放手的，对吗？”帕米拉在他耳边轻语。
“嗯，不会的。”加百利回道。
咔嚓！咔嚓！
许多相机将这一刻记录了下来。
［看来是成功了，倒没花多少时间。］
洛伊打了个哈欠。
虽然事情偏离了剧本，但和解确实达成了。
涌入身体的能量不会骗人，现在，该她出场了。
只不过这里人太多，需要先清场。
【雨】【900秒】
啪嗒……啪嗒……
“啊，下雨了，我先走了。”
“等等我。”
“不好！我晒的衣服！”
人们纷纷离场。
加百利横抱起帕米拉，身影一闪，半个呼吸间便已冲进旁边的教学楼。
而洛伊，已经等在那里。
“两位感情真好呢。”她微笑着看向仍抱在一起的两人。
加百利露出一副完全没预料到洛伊会出现的表情，磕巴地开口：“洛、洛伊小姐，刚刚那个……其实……”
帕米拉则羞涩地把脸埋得更深，连耳根都红透了。
“好啦好啦，别害羞嘛～”洛伊笑意更深，“你们能和好，我最高兴了。”
这句话，并非谎言。
“咳咳，”她轻轻嗓子，“接下来，我们说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