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里的一天。
“清晨，例行皇帝的起床仪式。”——划掉，他不需要睡眠。
“晨间弥撒。”——划掉，帝都早已没有教堂，也没多少人信仰神明或皇帝。
“上午，御前会议。”——他只是旁听，决策交给宫廷总管，他不出声。
“中午，用膳。”——划掉，他不需要进食。
“午后，私人时间。”——他在这段时间里，催熟帝国境内所有庄稼，调控极端天气，用净化术清扫整座帝都，朝魔族领地发射数百枚魔导炮弹，去看看温蒂，看看劳伦斯，维护地脉运行，三秒内往返边境处理突发事件，再回到宫中。
“下午，听证会。”——划掉，人类帝国仅他一位皇帝，无他国往来，其余种族除了精灵也少有接触。
“傍晚，宫廷娱乐。”——划掉，毫无兴趣。
“夜晚，就寝。”——划掉，他不需要睡眠。
然后，便是重复、重复、再重复。
自他登基以来，这个国家从未发生过叛乱，或者说，即便有过，他也不认为那算叛乱。
“今天……依旧如此。”
德米特里静立于卧室窗前，眺望麦斯提尔辽阔的疆土，内心波澜不惊。
他瞬移到训练场。
空旷的场地上，只有劳伦斯一个人。
劳伦斯正靠在草堆上打盹，显然是趁彼得不在，偷偷休息。
德米特里走近，仔细端详这个儿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爱护家人，这是父母唯一教会他的事。
他学得很好。
为了守护所爱，他才变得如此强大。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皇帝。
强大，却将他引向意想不到的命运。
望着劳伦斯，他想起了女儿，温蒂。
德米特里眼眸低垂。
他至今仍清晰记得，温蒂十岁那年在他面前倒下的画面。
他已经如此强大，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德米特里还记得温蒂刚出生时，他握住那婴儿小手的触感。
记得十岁之前，温蒂活泼开朗，总爱缠着他。
也记得后来温蒂脸上失去血色的模样。
一切发生得太快。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温蒂的寝宫门外。
他知道里面的并不是温蒂，却仍忍不住想来看一眼。
咔哒。
门被推开，他朝里望去，随即怔住。
房间里，温蒂正扶着墙，尝试站起来。
看见德米特里，对方也愣住了，一时分神，身体向后倒去。
德米特里反应极快，瞬间移至温蒂身后，将她稳稳接住。
“呼……你怎么来了？”温蒂抬眼问。
这语气将德米特里的思绪拉回现实，眼前的人不是他女儿，而是伊洛斯。
他没有回答，反问：“你已经能站了？”
“是你女儿能站了，不是我。”洛伊冷淡地纠正，“这双腿已经恢复到能勉强支撑了，但太久没动，需要重新练习。”
说完她便试图站稳，却在德米特里怀里挣了几下，还是没法独自站直。
气氛一时有些僵。
“要我扶你吗？”德米特里问。
“不用，我自己可以。”洛伊一口回绝。
她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帮助。
终于，她勉强双脚站稳，却一动不敢动，否则立刻就会失去平衡。
她像幼儿学步般，尝试不靠支撑迈出脚步，结果可想而知，又一次险些摔倒。
德米特里伸手扶住她：
“还是我来吧，这是温蒂的身体，摔伤可就不好了。”
洛伊蹙眉，可对方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她再怎么反驳也无济于事。
只好不情愿地点头。
德米特里看着温蒂脸上那副憋屈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像是迟来的叛逆期，终于出现在女儿身上。
他上前牵起对方的双手。
温蒂在他搀扶下，一步步向前。
这画面，与德米特里记忆中女儿学步时的模样重叠。
有些东西，似乎回来了。
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安心。
他沉寂的心，泛起了微澜。
然而德米特里的笑意，只让洛伊感到烦躁与耻辱。
她竟需要一个人类搀扶，完成行走这种最基本的动作。
再忍耐一段时间吧，她心想，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
劳伦斯从草堆上醒来。
“这草堆还挺好睡。”他嘟囔着，把训练剑放回武器架，离开训练场。
“彼得那家伙今天居然没来盯我？”他边走边自言自语，完全没注意前方有人。
“您好。”
一个男声从前面传来，拉回劳伦斯的思绪。
他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请问您知道温蒂公主现在在哪儿吗？”加百利微笑着问道。
劳伦斯打量着他，眼中带着疑惑：
“你是？”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加百利优雅地行了一礼，“我叫加百利，是温蒂公主的……医生。”
……
劳伦斯推开自己寝宫的门。
一位紫发萝莉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盯着他，显然是在等他回来。
“老师？您来了！”劳伦斯惊喜地冲上去想抱一下，结果被一道紫色魔力轻轻顶开。
“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布莉安娜语气平静。
“诶？您是说……加百利？”劳伦斯试探着问。
布莉安娜点点头。
劳伦斯想了想：“是遇到了，他还问我温蒂在哪儿，我直接告诉他温蒂在自己寝宫里，还给他指了路。”
“好，我知道了。”布莉安娜说着，从背后取出一颗椭圆形的红色宝石，“这是你之前很想要的地精宝珠，对吧？”
“老师终于要给我了吗？”劳伦斯惊喜地喊出声。
布莉安娜却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飘起身，开口道：“接下来几天，加百利可能还会出现，把他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报告给我，这颗宝珠就是你的了。”
“老师认识加百利？”劳伦斯好奇。
“这你不必知道，现在告诉我，这件事你做不做？”布莉安娜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劳伦斯求之不得，只是记录一个人的行动就能拿到渴望已久的研究材料，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干干干，当然干。”他连忙点头，像只乖巧的大狗。
布莉安娜随手把宝珠抛了过去。
“芜湖！”劳伦斯一把接住，欢呼起来。
布莉安娜也没多留，等劳伦斯再抬头时，她已经消失不见。
确认对方离开后，劳伦斯将地精宝珠放在置物架上，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没有对布莉安娜说谎，但也没有全盘托出。
他在老师面前表现得对加百利毫无兴趣，可事实是……
他是真的很好奇啊……
能让布莉安娜老师这么在意的人……
还有温蒂这几天的变化，他全都看在眼里。
“我毕竟不是个傻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