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趣……真是无趣……”
布莉安娜坐在树荫下，像个人偶店橱窗里最精致的紫色洋娃娃。
路人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又在即将与她视线相碰时仓皇移开。
“人类……果然无趣。”
她膝上摊着一本早已读完的书。
选择占卜学，本是为了更好地观察洛伊，可就连这门号称能窥见命运的学科，也未能给她提供任何追踪洛伊踪迹的有效方法。
“太奇怪了……”
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边缘。
布莉安娜还记得，自己本该是个怯懦的人，一个因害怕与人接触而躲进森林的隐居者。
可现在，坐在这人来人往的草坪中央，穿着显眼的紫色衣裙，内心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她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是洛伊改变了一切。
她研究过自己身体里的变化。
洛伊种下的东西，激发了她最强烈的欲望。
她不认为那是爱，而是求知欲。
她如此确信。
想要得到洛伊，不是为了缠绵悱恻的爱情，而是为了观察、研究、剖析。
从帕米拉的描述来看，洛伊是“神”的可能性并不低，光是这个念头，就让她平静的内心泛起灼热的躁动，尽管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和另外几个人相比，布莉安娜自认是自制力最强的那一个。
但这不代表她会无所作为。
恰恰相反，现在的忍耐，正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她随手一挥，书页自动翻动，几张纸页飘飞而出，悬浮在她面前，加百利、帕米拉、卡洛琳、索菲亚，还有温蒂。
包括她在内，这些人都是洛伊选中的“容器”，也是洛伊身边最大的变数。
想要清除所有干扰，在最后关头成为唯一的赢家，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布局。
写着加百利信息的那一页飘到她眼前。
布莉安娜凝视着纸页上栩栩如生的画像，指尖轻轻拂过那张英俊的脸。
“如果没有洛伊……我会爱上你吗？”她想起初遇时的加百利，那个真心保护她的男人，以及自己当时那份真实的心动。
如果没有洛伊，大家是不是都能获得幸福？
加百列或许真能成为后宫小说的男主角，她们这些女孩都能嫁给他，过上童话般美满的生活……
布莉安娜的嘴角缓缓扬起。
那是一个极其恶劣的、充满嘲弄的笑容。
“无趣，那种幸福，简直无聊得令人作呕。”
她指尖窜起一簇幽紫色火焰，轻易洞穿了画像中加百利的眉心。
其他书页也接连燃起，迅速化作一小撮灰烬，随风散落。
看着飘散的灰烬，布莉安娜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
她双臂环抱住自己，笑容无法抑制地扩大，深紫色粘液从她右眼眼角缓缓滑落。
“呵……呵呵……”
生理上的异变，开始了。
…
“来，慢一点，不用着急。”德米特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温蒂，引导她向前迈步。
温蒂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双腿上，感受着肌肉一点点被唤醒，重新学习支撑身体的重量。
她太过专注，甚至没注意到德米特里已经悄悄松开了手。
她就这么微微摇晃着，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走到了门口。
德米特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照这个进度，或许用不了一周，温蒂就能恢复行走了。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
温蒂被吓了一跳，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几乎是同时，门被从外面拉开……
她整个人直接栽进来人的怀里。
德米特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公主殿下这么热情，真让我受宠若惊。”加百利稳稳扶住温蒂，语气带着笑意。
“加百利！”温蒂惊呼。
这是洛伊最真实的反应，过度专注于复健，让她暂时屏蔽了对外界的感知，否则这么近的距离，她早该发现站在门外的加百利。
此刻的姿势相当暧昧。
温蒂双腿发软，几乎全身重量都倚在加百利身上，即便对方不抱着她，她也不敢松手。
“咳咳！”德米特里重重咳了两声，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
加百利当然明白这位父亲的不悦源于何处。
但他非但没有立刻将温蒂扶回轮椅，反而迎上德米特里的目光，微微一笑。
下一秒，他直接俯身，将温蒂打横抱起。
洛伊完全没料到加百利会这么大胆。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环住了加百利的脖颈。
一切都在加百利的计算之中。
有件事，他对帕米拉她们有所隐瞒：自从开始侵蚀体内的神格碎片，他就能通过碎片与主神格的联系，隐约感知到洛伊的动向。
所以，从敲门时机到开门，再到洛伊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告诉帕米拉她们，自然是因为那层心照不宣的竞争关系。
他可不是傻子，其他人那点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加百利低下头，与怀中的温蒂四目相对：“殿下，我送您回轮椅。”
说完，不等回应，他便抱着温蒂，从容地走向房间窗旁的轮椅。
德米特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强行压下心头怒火，不断告诫自己：这不是他的女儿温蒂，这是伊洛斯，是为了治愈女儿必须忍受的过程。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铁青着脸转身离开了房间。
加百利轻柔地将温蒂放回轮椅，然后很自然地在旁边的扶手椅坐下。
“殿下刚才是在练习走路？”他笑着问，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关切。
“呃……是的。”温蒂，或者说洛伊，迅速换上温婉的微笑，“多亏了加百利先生和帕米拉小姐的治疗，尤其是您带我看的那场月色。”
“您的意思是，心理上的慰藉比身体治疗更有效？”加百利立刻领会了洛伊的意图。
无非是给他一个每天进宫接触温蒂和索菲亚的合理借口。
洛伊小姐，还真是好懂。
温蒂点点头：“是的，如果加百利先生能每天来陪我说说话，我想我会好得更快。”
“能这样陪伴殿下，是我的荣幸。”加百利从善如流。
“哎呀，别这么生分嘛~”温蒂俏皮地歪了歪头，语气变得活泼，“私下里直接叫我温蒂就好啦！”
“这怎么行？”加百利适当地表现出惊讶和犹豫。
“听我的就好。”温蒂，或者说洛伊，用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加百利笑了。
真是熟悉的台词。
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眼前的一切温情都是虚假的表演。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温蒂。”他露出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像个小太阳。
温蒂也回以同样甜美的笑：“请多指教，加百利。”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两副精心伪装的皮囊上。
美好得像一块内部已经开始腐败的奶油蛋糕，甜蜜之下，尽是令人作呕的黏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