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的酒馆角落，油灯在木桌上投下光晕。
伊莱向前倾身，灯影在他脸上明灭，勾勒出一个近乎妖异的微笑。
“你原本的计划……是弄死那位精灵公主，再把这笔烂账栽给人类，对吧？”
他声音很轻。
西蒙的指节骤然捏紧酒杯，沉默像铅块一样坠在两人之间。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伊莱的唇角弯得更深，“真可惜啊，功败垂成。”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蛊惑，“不过嘛……你还有机会翻盘。”
“什么机会？”西蒙的眉头拧紧，警惕像针一样刺着他。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一副贵族纨绔的皮囊，底下却透着一股死寂，像个……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幽灵。
“共灵节。”伊莱吐出这三个字，眯起的眼缝里闪过精光，“精灵公主为何而来，你心知肚明，那个场合，正合适。”
“你疯了？！”西蒙几乎要拍案而起，声音压抑着低吼，“共灵节时，人皇会亲自守在精灵公主身边！怎么可能有机会！”
“别急嘛。”伊莱慵懒地摆摆手，“又没让你亲自去。”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让我来帮你……杀了她，如何？”
西蒙呼吸一滞。
伊莱欣赏着对方瞳孔里的震动，才慢悠悠地开出价码：“至于代价嘛……很简单。”
“送我进魔王城。”
“你……要怎么做？”一滴冷汗顺着西蒙的鬓角滑落。
伊莱轻笑，摊开的右手掌心，无声无息地绽开一朵花。
花瓣鲜红欲滴，宛如凝固的血液。
“这是……”
…
皇宫花园，阳光被精密的结界滤得温暖宜人。
“索菲亚殿下，这些花是？”加百利的目光掠过那片殷红花丛，语气温和地询问。
“诶？加百利先生不知道吗？”索菲亚略显惊讶，随即展露笑颜，耐心解释道，“这些是红灵花，共灵节仪式不可或缺的圣物。”
她轻盈蹲下身，精心挑选了一朵最为饱满的，递给加百利：“共灵节当天，只要接触过红灵花瓣，就能与我建立‘共灵’，它能洗涤身心，更重要的是……能引导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潜在力量。”
说到此处，她语调蒙上一层梦幻般的憧憬，嘴角勾起奇异的弧度。
“届时，天空会降下无尽的红灵花瓣，人们称之为‘红雨’，绚烂夺目，遮天蔽日，人们站在红雨之下，接受花瓣与圣灵的洗礼，在极致舒适的幸福感中……蜕变成更完美的存在……”
“啊……那景象……何等绚丽……何等完美……”
索菲亚不自觉地环抱住双臂，越说越是激动，闭着眼，头颅微微后仰，仿佛已沉浸在那盛景之中。
加百利微微一怔。
这位精灵公主的表现，似乎……比他预想的不同。
那笑容里掺杂着一种他难以名状的狂热。
“索菲亚殿下，您还好吗？”他再度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探询。
索菲亚猛地惊醒般停下动作，但那过度亢奋的笑容却僵在脸上，无法收回。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让加百利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右手食指与拇指间迸发出细微的金色电光，毫不犹豫地按向自己的右侧太阳穴！
滋——！
电流窜过身体的微响清晰可闻，索菲亚的身体随之轻微地痉挛了一下。
“殿下！”加百利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索菲亚迅速抬起的左手坚决地拦住。
电光熄灭。
索菲亚晃了晃头，脸上那不自然的潮红与诡异笑容一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带苍白的歉意：“非常抱歉，加百利先生，一点旧疾，情绪激动时容易发作……不过，我自己可以处理。”
“让我去休息一下……”
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轻声道：“加百利先生能来，我很高兴，说起来，还未报答您。”
“关于这点，您无需担心。”加百利微笑着上前，动作轻柔地为她发间别上那对红灵花，指尖擦过她发丝，“我今后，每天都会来见您。”他眼神真切，语气温柔。
索菲亚睁大眼睛，苍白的脸瞬间染上绯红。
如此近的距离，能闻到彼此身上微妙的气息。
就在她欲言又止时，加百利却后退一步，优雅行礼：“那么，殿下，我先告退了。”
说完，他迅速隐入走廊深处的阴影里。
索菲亚凝视着那片黑暗，瞳孔震颤，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缓缓翘起……
…
啪嗒……啪嗒……
加百利刚踏出皇宫，细雨便毫无征兆地落下。
淅淅沥沥，雨声仿佛夹杂着低语。
他知道那是谁。
他步履未停，雨水在触及他前悄然滑开，衣袂未湿。
街道空旷得诡异，雾气渐浓，吞噬着远处的景物。
加百利转头，看向街边橱窗的玻璃，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拥有一双冰冷的蓝色瞳孔，正直视着他。
“你去见洛伊姐了？她状态怎么样？”帕米拉的声音从玻璃内部传来，空灵而失真。
“已经开始焦躁了。”加百利回答，声音平静，“我能感觉到，她对现在的‘进度’很不满意。”
“呵，开始渴求更多能量了？”帕米拉的嗤笑透过雨幕传来，“明明她那具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加百利耸肩，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以她的性格，就算身体下一刻要崩解，也会咬牙硬撑到底吧。”
“是啊……她毕竟是洛伊……”帕米拉感叹，语气未变，“但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变强？”
“不可能那么简单。”加百利否定，“即便到现在，我们对她也一无所知。”
“果然，还是得去查……”帕米拉的声音逐渐虚幻，雨势随之骤停，雾气迅速散去。
加百利眨眼之间，街道已恢复喧嚣，行人如织，地面干燥，仿佛刚才的雨雾只是幻觉。
他仍盯着橱窗，但其中已空无一物。
“先生，您都看这橱窗里的蛋糕五分钟了，不考虑买点？共灵节特惠，七折！”店员凑过来热情招呼。
加百利瞥了一眼橱窗里精致的蛋糕。
帕米拉喜欢甜食，布莉安娜对吃食无所谓，卡洛琳现在尝什么都味同嚼蜡……那洛伊小姐呢？她会喜欢吗？
又或者……给她们都买点？
他收回目光，随口对店员道：“这一柜，我全要了。”
“好嘞！”店员兴奋地冲去打包。
加百利抬起头，下午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共灵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