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偏偏在这种时候看不到彼得……”索菲亚搀扶起刚刚缓过一口气的加百利，语气里带着焦虑。
“总之，先回皇宫。”温蒂的声音有些发紧，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两位公主身陷险境，而皇帝德米特里却至今未曾露面。
那些平日无处不在的贵族仿佛集体蒸发，整座城市除了冰冷的机械哨兵，再见不到任何活人的防卫力量。
德米特里陛下……现在会在哪里？
温蒂垂下头，思绪飞转，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突然闪过脑海。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索菲亚不解地看着她，而靠在她肩上的加百利，嘴角却掠过一抹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温蒂，”加百利声音虚弱，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引导性，“能带我去见陛下吗？”
“诶？”温蒂愣了一下，没想到加百利会提出这个请求，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也正是她想去的地方。
“温蒂，你知道陛下此刻在何处吗？”索菲亚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德米特里的缺席透着诡异。
还有其他的精灵呢？难道都还滞留在皇宫里？
温蒂沉默片刻，不太确定地低声说：“父亲他可能……在小伊那里。”
…
“好了，我也该去为即将登门的‘客人们’准备一份‘惊喜’了。”彼得兴奋地搓了搓手，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你要对休和赫兰做什么？”洛伊的声音低沉。
这语调让彼得吓了一跳，他连忙摆手：“别动气嘛！我就是去做些必要的‘迎接’工作，况且，跟在他们后面的‘东西’，可不止一两个呢。”
“跟在后面的……东西？”洛伊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困惑地蹙眉。
彼得与德米特里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神秘的笑：“这个嘛……你暂时还是不知道为好，相信我，那些人，你不会想见的。”
洛伊极度厌恶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刚要发作，一阵熟悉的、撕扯肺腑的难受感猛地攫住了她。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她蜷缩起来，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瞬间消散。
“你看你，情绪一激动就这样，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彼得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敷衍，身影随即模糊，消失在了原地。
德米特里上前想扶洛伊躺下，手却被她无力却坚决地拍开。
她烦躁地摇摇头，自己重重地倒回床上。
…
窗外，本应是日正当空的白昼，此刻却阴沉如夜。
浓重的乌云彻底吞噬了天光，大地陷入一种诡异的昏暗中。
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浓稠得化不开，雾气深处，似乎有某种多肢的、扭曲的阴影在无声地蠕动。
皇宫内部，错综复杂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
“所以……我们现在该往哪走？”赫兰看着眼前岔路口赫然出现的五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通道，嘴角抽搐着问道。
没有任何指示标识，每条路都通向更深邃的黑暗。
休也感到一阵无力。
皇宫内部的空间显然被高阶魔法扭曲扩张过，远比从外部看起来庞大得多，简直是一座无限延伸的迷宫。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近十分钟，周围的景致却从未重复过。
而且，依旧空无一人。
死寂中，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在回荡。
休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指尖传来一种奇怪的粘腻感。
“空气……好像变湿了。”他喃喃自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心底蔓延。
“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赫兰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休也知道犹豫无用，但他对洛伊那微弱的感应，只能指引一个大方向，在这座巨大的立体迷宫里，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气的酒香，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幽幽地萦绕在他们周围。
奇怪的是，这酒香出现后，刚才那股湿冷的粘腻感竟然减轻了不少。
“什么味道？”赫兰警惕地四下张望，但浓雾和阴影遮蔽了一切，什么也看不清。
休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直觉没错，肯定有“东西”一直跟着他们，而这气味的变化，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驱赶？
“走！”他低喝一声，猛地抓住赫兰的手腕，冲向最右侧的通道，开始发足狂奔。
赫兰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来不及多想，只能拼命跟上。
休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在逃命。
他根本顾不上看路，见到岔路就凭直觉拐弯，只想拼命甩掉那个如影随形的“东西”。
在偶尔掠过的、蒙着水汽的窗玻璃反光中，他依稀能看到一个模糊扭曲的影子，始终缀在他们身后。
突然……
扑棱棱——！
一大群黑影从前方的黑暗中猛地窜出！是蝙蝠！数量多得惊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利嘶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趴下！”休大吼着，用力将赫兰按倒在地，两人死死闭上眼睛，蜷缩在墙角。
蝙蝠群裹挟着腥风，几乎贴着他们的头皮飞过，翅膀扇动的声音和尖叫声充斥着耳膜。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周遭才重新恢复死寂。
他们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这……是哪儿？”赫兰撑着身子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这里依然是宫殿走廊，但构造截然不同。
墙壁是光滑的巨石，没有一扇窗户，光线来自镶嵌在顶部的、散发着惨淡微光的魔晶石。
这绝不是他们刚才趴下的地方。
休也缓缓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空气……变干了。”他再次感觉到环境参数的诡异变化。
这里的空气不再湿冷，变得异常干燥，带着陈年灰尘的味道。
然而，那股诡异的酒香却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怎么还有那味儿？”赫兰皱着鼻子，他对酒精味有些反感。
休没有回答，他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整个人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赫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瞬间定住。
在长廊的尽头，无尽的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望着他们。
那是一双猩红色的、有着如同冷血动物般竖瞳的眼睛。
瞳孔深处，饱含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打量猎物的笑意。
轻轻脚步声响起，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踱出。
魔晶石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她过分苍白的皮肤，像是久未见光的古尸。
她微微咧开嘴，似乎在笑，唇边不经意地露出了两颗尖锐的獠牙。
血族，而且，是一位处于极度饥饿状态的血族。
危险！极度危险！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卡……卡洛琳小姐？”赫兰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打招呼，但他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臂出卖了他的恐惧，“您……您怎么在这里？”
卡洛琳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灯光映照下，她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脸精致却毫无生气，宛如人偶。
她无意识地、缓慢地舔过自己同样苍白的嘴唇，那动作充满了捕食前的意味。
啪嚓！
就在这时，从走廊尽头开始，墙壁上的魔晶灯一盏接一盏地毫无征兆地爆裂！
碎片四溅，黑暗如同有生命的潮水，迅速向他们吞噬而来。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在绝对黑暗中如恶鬼般的猩红眼眸，正一眨不眨地锁定着他们。
“真是……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