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利不紧不慢地逼近，休背抵着冰冷的黑影墙面，退无可退。
“……为什么？”
绝望像冰水渗进骨髓，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他只剩下最后一样武器，话语。
“为什么？”加百利偏了偏头，像在品味这个词，随后扯出一个恍然的笑，“哦，你是问我，为什么想杀你。”
“也是。一个没见过几次的人，突然要你的命，是挺让人想不通的。”
他顿了顿，语气轻快得像在分享趣闻：
“因为洛伊小姐啊。”
休瞳孔一缩。
“洛伊”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当然，你更习惯叫她‘伊洛斯’。”加百利好心补充。
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即便知道了缘由，他仍然无法理清因果关系。
加百利欣赏着休茫然又紧绷的神情，心情颇佳地靠上墙壁，姿态闲适。
“行吧，发发善心，让你死个明白。”
“洛伊，或者说伊洛斯，她大概是位‘神’。”他耸耸肩，“至少，她拥有神一般的力量。”
休沉默着，这并未超出他的预想，伊洛斯大人是什么，他早已不在意。
“然后呢，她‘受损’了。”加百利挠了挠下巴，寻找着贴切的词，“受了重创，那天，她就那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自己是旅行中的少女。”
“现在想想真好笑，我居然信了，她演得真不赖。”
“而且，面对当时一无是处的我，她不仅凑过来，还无条件地帮我，甚至……一个劲儿往我身边塞女人。”
休凝视着加百利。
那人在笑，可眼底一片沉寂，没有丝毫笑意。
“知道为什么吗？”加百利自嘲般地勾起嘴角。
休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周围蠕动攀爬的黑影，试探道：“因为……你有潜力？”
“对，潜力。”加百利颔首，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墙面，“更准确地说，是当‘工具’的潜力。”
“工具？”休皱眉。他分明记得河边那一幕，洛伊是如何顺从加百利的。
“洛伊啊……”加百利低声呢喃，像在咀嚼这个名字，“真是虚伪，换作以前的我，大概还会在她‘救我’和‘利用我’之间痛苦挣扎吧？”
休听不懂。
加百利没再绕弯子。
“她想用我收集能量，男女之间产生情感时，迸发的能量，她在我身体里放了点‘东西’，通过我，把能量从其他女人那里引到她身上，用来修补她自己。”
他抬起手，一缕黑影乖顺地爬上掌心，缠绕指尖：“那‘东西’激发了我的潜力，力量涌进来，快得吓人。”
“可凡事都有代价，洛伊小姐要的，可不少。”
休一边听着，脚下极其缓慢地挪移。
咻！
一根黑影凝成的尖刺自墙面骤然刺出，悬停在他眉前半寸。
休僵住，不敢再动。
“知道等她修好自己，我和我那些‘后宫’会怎么样吗？”加百利歪着头，语气甚至有些好奇。
休僵硬地摇头，心底却浮起模糊的猜想。
“等能量攒够，她会抽走我身体里所有的储存，毫无疑问，我会死。”
“但她不在乎，工具嘛，用完就该扔了。”
说这话时，加百利表情平静，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清醒得可怕。
有一瞬间，休觉得眼前的人，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所以，你是在……”他缓缓开口。
“想方设法活下去？你是想说这个吗？”加百利先是垮下脸，做出可怜相，随即又咧开嘴，笑容越来越大，“不对，不对，完全不对。”
休怔住，看着加百利近乎狰狞的笑脸，喉结滚动。
“只为了活下去？那也太无聊了，无聊透顶。”
“那份‘潜力’带给我的，比力量有趣得多。”
“是欲望。”
话音未落，加百利已闪至休面前。
休根本来不及反应，右手便被一柄黑影凝成的短匕狠狠钉在墙上！
“呃啊——！”剧痛炸开，他试图挣脱，匕首纹丝不动。
温热的血顺着手腕蜿蜒淌下。
“嗯…就是这个。”加百利微微眯眼，仿佛在享受某种甘美的滋味。
休颤抖着抬起头，眼中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瞪向他。
加百利不为所动，继续用那种闲聊般的语调说：“身体里那碎片，能放大欲望，多亏了它，我才看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及，我该做什么。”
“我想得到洛伊小姐。”
休咬紧牙关，疼痛让额角渗出冷汗，却硬是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就因为我跟伊洛斯大人接触过？你嫉妒？你喜欢她？你就是个想独占她的疯子？”
加百利的嘴角沉了下来，说出的却是更怪异的话：
“不，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
休蹙眉，他被搞糊涂了。
“是私欲。”加百利解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常识，“我心里最强烈的欲望，是征服，而征服一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神……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目标了。”
“你不怕死？”休难以置信。
“死？”加百利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活着还是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想做的事做成，只要能做到，死了又怎样？”
“洛伊小姐只是承载我欲望的‘容器’，如果她不够高傲，不够强，那她对我一文不值。”
休垂下头，片刻后，重新抬起眼。
“刚才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为爱疯狂的家伙。”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现在看来，你比那自私多了，你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你做一切，只为自我满足，满足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加百利却完全不在乎休说什么，话题一转：“不久前帮你引开卡罗拉的是你的兄弟和你的……小女友？算了，我就这么认为了。”
“我没有女友，没有兄弟，甚至没有朋友，所以不要希望我能够理解你的痛苦。”
“休，你现在就是计划中最大的变数，所以，我得请你去死。”
加百利显然已经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想法，准备动手了。
而休，低垂着脑袋，从几秒前开始，他就异常冷静。
因为加百利不知道，他现在脑袋里有一道声音。
［休，你在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在休脑内炸响。
‘伊洛斯大人……’
他在内心试着发话。
［你有生命危险，是吧？］
‘您知道？’
［你喊得太响了。］
‘抱歉……但……’
［别说话，我现在感知力很弱，没办法操控你的身体，也无法通过你的感官知道你在面对什么，但是……我会把一部分力量交给你，解决之后马上给我滚！］
‘伊洛斯大人……’
［不要再给我找麻烦！还有，力量已经传过去了，只要说那句话就可以激活。］
说完，洛伊的声音从休脑中消失，不论他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那句话……他好像知道是哪一句了。
“怎么？已经放弃抵抗了吗？”加百利蹲在休面前，手中把玩着匕首，“放心，我动作很快的。”
说着就准备动手。
可下一秒……
在加百利震惊的目光中，休右手竟直接从墙面挣脱并捏住了他的手腕。
休抬起头，直视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加百利，口中说出了那句：
“听我的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