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只是酒席间的一个小插曲。
没过多久,几个大人就把这件事遗忘在了边角旮旯里,举着几杯啤酒,兴高采烈的相互在那敬着,看也不看立夏一下,这饭桌上的气氛,倒是渐渐活跃来了开来。
除开大小姐以外。
觥筹交错间,就看到她正端着杯果粒橙,撅着个嘴可怜巴巴的望着那三个大叔在那推杯换盏,整个人都有些无聊。
之前听说过来能碰酒摸烟才过来的,现在一看只有饮料,这算个什么鬼,早说谁还稀罕过来啊。
不是老酒鬼自然不可能了解,那种重生过来好几个月不碰酒的煎熬,真心不是一般人来能忍受得来的。
“怎么了?”一旁坐着的余爹倒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笑着问道,“难道是烤肉不和口味?”
看着大小姐这么副气鼓鼓的样子夏爹就憋笑,也不戳穿,就瞎掰,“就家里吃过了,就没胃口。”
“那就给小丫头上点清淡的好了。”说完摆了摆手,喊服务员上了俩大白馒头,然后不客气的帮大小姐撤走了摆在面前的两个烤羊腿。
立夏原先心里还想着没酒就算了好歹还能有点烧烤算作慰藉,结果还没来得及抓着啃上几口东西就这样被撤了走,一抬头就看到自家老爹那憋笑的样子跟个什么似的,怎么看怎么欠揍, 气的她直咬牙。
也不好发作,就在桌子底下不停踩着自家老爹的脚。
桌上几个大叔相互对望了眼笑笑,也没在意,只当是小孩子玩闹,耍脾气呢。
不得不说自己家里那几个不剩下的娃也是如此,一到大人聚会的时候,每当谈起工作的事情,就没几个孩子能坐的住的。不是要惹点事出来,就是端着个碗筷跑到电视机旁,边看动画片边去吃饭,像大小姐这样还能坐在一旁乖巧的看着的小姑娘,还是挺少见的。
“对了。”一想起工作的事情几个人都有些不含糊,几句寒暄之后终于算进入了正题,挥了挥手,第一个埋怨的目标,就是老夏,“我说老夏,你们那个公司到底怎么搞的啊,之前说过的那块地,还是不要了?”
余爹口中的那块地应该就是西街口那一块刚开发好久被荒废掉了的土地,至今都没有什么人去踏足,虽然地理位置不算过于偏僻,但在这个交通还不发达的时代,依然没什么人去观望,用来建办公用的写字楼,倒也不失一种选择。
余爹这么说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好歹是之前接手过的地盘,多多少少会带有些感情,不想卖给外人,倒也算情有可原。
况且是自己管理过一段时间,里面的人脉关系也算摸得熟练,上面自然会有些优惠,卖给自己的人话,权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好像人老夏的公司,并不怎么看重这个方面啊。
想来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望了眼老夏,“你们不是最近在准备搬迁么?你到底有没有去跟公司里说啊。”
“有说有说。”这个时候的夏爹那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啊,只不过点完了才是忍不住再心里嘀咕,说了又能怎么样啊,自己在公司里的地位放出来,那真心是有些不够看。就算自己跟老板说有一单几百万的单子在等着他去接,相信老板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大加赞赏,而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望着他。
就一小职员,操这么多心思,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结果到底怎么样?”这个时候的余爹似乎等的有些急,问话的语气都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一旁的大小姐细细的听着,并没有说话。
余爹这么急切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按照日后的历史进程来看,约莫还有半年的功夫,那个家世深厚的老太婆就要来接管西街那块空地了,因为是买地,所以走的流程肯定很繁琐,按照这个速度,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左右,那个老太婆就已经开始对余爹他们施压了,兴许这个时间段还能顶上一会儿,但如果夏爹那边再不做出决定,那么这块土地的所有权,最终还是会落入她手。
“这个……”夏爹有些吞吐,看到他那犹豫不定的样子,余爹似乎就已经知道了结局,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反而是夏爹来了兴趣,余爹这幅患得患失的样子,还真是挺稀奇的。因为平常的土地也接手过不少,要说被买走,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依依不舍的样子。想来他又看了眼自家闺女,心下有些奇怪,“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余爹就苦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要卖给你们么?结果那块地就一直空着了,没想到这几天,忽然上面就有人通知我们,说是再找不到买主,那块地恐怕就要被别人要走了。”
“被别人?”夏爹皱了皱,想起之前立夏跟自己说的那块地的发展事宜,一下子便来了兴趣,“怎么,听你的意思,那块地是很多人在要?”
“本来就挺多的好吗。”余爹继续苦笑,笑容里还带了些小责备,很明显是对于老夏放他鸽子所表达的不满,“你以为那块地是块很普通的地盘?告诉你,那个地方可精贵着呢,虽然不是交通枢纽中心,但地道也算通畅,况且又距离学校又不远,真要发展起来做个酒店饭店,一年的利润,不说别的,起码也得好几十万上下!”
说着,余爹还用手势比了个数字,眼睛里,倒是满满的羡慕。
好几十万在那个年代绝对是个大数目,但立夏很清楚,这还是谦虚的说法,以西街那块地的发展条件,只要运营模式得当,那未来的成就,可不只是用金钱就能衡量的。
甚至,发展成第二个城市核心,也是极有可能。
一听余爹这么说,夏爹就有些懵。
虽然他知道自家女儿那妖孽般的思想着实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便惠,但他却从来没有料想到,立夏的眼光,竟然能长远到这个地步。
余爹口中的这些话,早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自家女儿谈起过。
无论是对西街那块地的评价还是未来的发展,竟然,都跟余爹口中所说的那些,大差不到哪里去。
这就有些惊奇了。
要知道余爹那是什么人。
打拼了半辈子,在邺成里,从一介白丁白手起家到现在,有了自己的班底,虽然只是个施工队,但前景极大,跟上面某些政府官员关系也极好,这年头还没什么中介这一概念,甚至可以说如果余爹这几年干的好的话,很容易出人头地。
这种毒辣的眼光,他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有就算了,自己这女儿竟然如此深谋远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要知道她才是个刚刚上初二,明年准备中考的初中小女生啊。
其实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家女儿那副出谋划策的样子,虽然很有用途,但大部分,都可以被归类为侥幸,或者是运气好。
所以有些时候夏爹对于他女儿的看法,虽然表面上还挺认同的,但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腹诽。
只不过今天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这些评价从大小姐嘴里吐出来那大抵可以算是大放厥词,毕竟她一个没有经历过世事变迁的小女孩去指手画脚土地规模改革问题,那再外人眼里,肯定是很可笑的行为。
但当这些相同的话语,从余爹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那一切的意味,可就真的变得大有不同了。
想着,夏爹还有些恍惚,席间的对话也不参与了,望着自家女儿对着那瓶甜到发腻的果汁咬牙发啤酒的样子,怔怔地看着,有些回不过神。
一时间酒席上都有些沉闷。
余爹在一旁挠了挠头,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了寻思了半天老半天也没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语,有哪些很过分的地方啊?
索性一举杯,就敬了那还在愣神的老夏一口,“老夏,我说错了什么你也别介意,大不了那块地不要就不要,也没啥损失。”
夏爹这才反应了过来, 赶紧举酒杯回敬。
一杯终了,一旁的武爹,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酒嗝,“不过说起来,邺城就要不太平了啊。”
“是啊。”余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忍不住感慨。
“又怎么了?”夏爹好奇的问了一句。
“还是西街那件事。”就听余爹解释道,“听说西街那块地最近来了个李家的老太太,要投资搞地盘,据说手续已经正在弄了,老夏你们公司要是不要的话,等半年后一过户,那块地的名字,就要改姓李了。”
说着还忍不住感慨,“据说要开作饭店去用,也不知道那么大块地,到底要建多大的房子去吃饭。你说这有钱人啊,真的是,看不懂。”
立夏在一旁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邺成人说好听点叫朴实淳厚,说难听点,那就叫一根筋。
高星饭店在顺马公园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所以这个时代的某些有钱人想要发大财,有了前人的影子当作参照,大抵都会选择开饭店的形式。
这种一根筋的做事态度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高星饭店那么大的客源,而作为建立在西街的大型饭店,其本身就没有任何能够吸引顾客的卖点,但偏偏要打肿脸充胖子去卖一些有的没的东西,比如早餐或是牛排,这种一锅炖的经营形势,很容易给顾客造成不专业不入流的第一映像,虽然其目的是为了吸引不同需求的客人来这里消费,但这样一遭走下来,反而会适得其反,缺失更多的顾客。
“要我说的话,其实做两个分连锁饭店合在一起是最好的。”武爹还是老实人,既然是开饭店,那思维肯定是跟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想出来的方法,倒也中规中矩,“一家西餐,一家中餐,开在一起,别人想吃什么就去不同的餐厅,这样比开一家大饭店要好的多吧?反正都是一家开的,也没啥损失。”
大小姐沉吟了一下,如果真要一头猛子扎进去不回头的话,这样的分店经营,应该也算是最好的这种方案。
但这很明显不是大小姐想要的答案,毕竟他们几个都不是投资人,这也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思考问题的时候,也没有那种来自上级限制,所以提出来的方案,自然不会只拘泥于饭店这一块选择上。
想着,大小姐,便是说出了口,“为什么一定要开饭店?”
酒桌上几个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谈论着饭店里该卖些什么菜色,搞得这家饭店就要由他们经营似的时候,大小姐那稚嫩的声音,却是突兀的出现在了几个人的耳朵里。
两个大叔都是一愣,转过了头来。
“小丫头在说什么?”
“我说,为什么一定要开饭店?”大小姐敲了敲桌子,顺手给自己接了瓶啤酒,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思维误区了不是?为什么赚钱就一定要开饭店?那么大的土地空下来,就只是为了让人吃饭的?”大小姐确实是这么想的,一条足足有两百米长宽的地盘,加上那一圈旁边的街道,就只是用来饭店的?这也太扯了吧?
“那……你有什么看法?”下意识的,武爹把这句话问了出来,虽然他说出口后才发现,跟一个小孩子谈论这些城市发展上的东西,着实有些可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忍不住。
却没想到大小姐却已经进入了状态,掰着手指头,就开始了细数:“卖衣服,卖小饰品,做音乐城,卖碟片,娱乐,购物,消费,甚至摆个地摊,卖瓜子,卖可乐看人耍猴都行,这么好的地段,为什么一定要开一家饭店?”
说完,顿了顿,把那清澈的眼神,望向了在座的三位大叔。
“为什么就不能,把它发展成,一条远近闻名的,商业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