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拔地而起的宏伟宫殿，着实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众人早就对空间的变换有了心理准备。
但亲眼目睹一整座高山塌陷、化作平原，继而升起这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宫殿群，仍是震撼得让人说不出话。
众人迟疑片刻，终究抵不过机缘的诱惑，陆续踏入宫殿。
偌大的宫殿内部，仅有一柄长剑插于中央。
只见那剑身缠绕着不祥的黑气，偶尔闪过赤红色光芒，像极了随时要择人而噬的毒蛇。
而在众多修士疑云丛生时,那个冷漠生硬,缺乏变化的声音又一次在众人心头响起。
“修真之路，知进退，明得失；有德行，得正道；有牺牲，方有成全。”
“触此剑者，将受心魔蚀骨之考。一人通过，全员皆可入下一关”
“简单说……要过关就得有个倒霉蛋去摸那把剑，然后被心魔往死里折腾。其他人坐着看戏就能通关喽？”
考虑到大家还是听不懂遗迹管理员叽里咕噜的发言，陈子昂抹了把冷汗，尽职尽责地翻译。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就是一僵。
这里的人终归不是一心，方才好不容易因为雪豹才建立起的合作关系，因为现在这条规矩,再度显得岌岌可危。
这一关之内，必然要有人牺牲，如此一来,还谈什么合作？
“也好,反正到最后终归是有人要出局的，只是牺牲一个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清宁性子直爽，无意中便点破了一个敏感话题。
听着叶清宁的发言，某个女弟子忽然想到了，补充道：
“规则没说承受心魔就一定会出局吧？万一扛过去了，岂不是……”
“心魔攻心之术，会直击考验者道心最阴暗的地方。”
刚刚还在沉默的顾紫香叹了口气，毫不遮掩地开口解释道。
“届时，心魔会化作试炼者最恐惧之物、最愧疚之人。”
“考验在咱们看来可能只是片刻，但在心魔幻境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外界一瞬，幻境中可能已历数日，而唯一不变的是他们所经历的痛苦。”
她顿了顿，补充道：
“简单来说，心魔会根据每个人的心理弱点进行个性化定制。贪念、妄念、怨念、色欲……七大心魔总有一款适合你。”
“对于贪财者，金山银山诱惑其堕落；对于怨念者，浮现最憎恶之事；对于色欲者……”
顾紫香轻咳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也让四周的男弟子们顿时有点失望。
“而一旦被心魔找到缺口，轻则道心受损，重则修为倒退。总之，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顾紫香刚刚说完，大家立刻冷汗直流。
也是啊，修真者，谁心里没点阴暗面？谁又敢说自己真的完美无瑕？
这遗迹才刚刚开始，又有谁愿意赌上未来，成全其它素不相识的家伙？
牺牲一个人，对群体而言看似代价很小，但对那个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的不公。
......
就在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开口了：
“所以这关考验的不是实力，而是......道德水准？”
说着，江雨转向陈子昂，重新开口确认道。
“你是说，只要道德高尚，就能通过心魔的考验，大家一起通关，皆大欢喜？”
陈子昂被江雨问得一怔，想不懂怎么还有人主动送死的，只得支支吾吾地回答：
“理论上是这样，但应该没什么能几个人能......”
“这有什么难的，我去不就好了。”
江雨打断了陈子昂的发言，无比轻松地开口道。
事实上，从他的视角来看，这件事绝对是个好事啊。
自己这么牺牲自己，就算是彻底洗清嫌疑了。
而且要是再受点伤，就不用自己继续在这里卧底了，到时候光荣退休多好啊。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至于遗迹那些东西谁爱要谁要啊，反正他来这儿也不是为了那些东西。
多活几年才是正事。
听到江雨这番发言，凌云宗众人齐刷刷愣在原地，表情仿佛同时见到了鬼。
他这么勇的吗？
以他们看到的小说里江雨的人品，道德这一块不说是完美无瑕，至少也可以说臭名昭著。
可其实哪怕放在对于江雨有所了解的同门身上，他们还是对于江雨的决定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他真的愿意为了这些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同门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这哪里是好人啊，分明是圣人啊？！
“你疯了？！”
凌霜月看着大义凌然的江雨开口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江雨转头看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澄澈与坚定：
“这么久以来，承蒙各位照顾。”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意已决，就让我为各位做出我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大师姐，请你带着我的份，继续走下去吧。”
凌霜月看着他眼中罕见的澄澈与坚定，一时竟然直接愣在了原地。
怀中的雪豹不安地扭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蹭蹭她，仿佛在无声地安慰。
在众人或惊愕、或同情、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江雨走向那柄不祥之剑。
一片死寂中，凌霜月下意识向前，却被顾紫香轻轻按住手腕，摇了摇头。
江雨握住剑柄的刹那，浓郁的黑气如毒蛇般窜起，瞬间将他吞没。
目睹了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和刚刚江雨收复雪豹的场景还不太一样。
那时候，她们觉得江雨总归还是有几分胜算。
可现在，每个人都明白江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哪怕他确实算个好人，但谁能够确保自己是真正的圣人？
那是一种人尽皆知的痛苦折磨。
那是一种任谁都会崩溃的灵魂撕裂的痛苦。
沉默是众人无声的哀悼。
许多人流下了眼泪。
她们为江雨的牺牲而心痛。
为他的道德品质感到由衷的敬佩。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可想象中凄厉的惨嚎并未出现，江雨的身影在黑雾中挺立如松，连眉头都未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