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和煦的初阳照在一具具死去的狐妖尸体上，那温暖柔和的光似乎蕴含着希望，像是能把以往一切伤痛全部忘却重新来过一样。
那狐妖少女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的眼里只剩下平静，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淡然。
就这样死去吧，她心里想着。
时间缓缓流逝，她发现她身上的伤忽然不疼了，渐渐地，所有的伤居然都恢复如初了，就连被大火焚烧掉的皮肤，最后也都全部生长起来了，就好像被野火燃烧后顽强新生的嫩叶一般。
“死亡”与“不死”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二
从那天起这世界还出现了另一种生物，他们长相与常人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头上长有犄角，眼睛都为血红色，会使用其他生物不会使用的魔法，后来这种生物被世人称为恶魔。
恶魔们因孕育在世界中的仇恨而生，这股仇恨驱使着他们屠杀人类和狐妖，他们称笛卡利尔为王。
可笛卡利尔对于自己强大的力量没有一丝欣喜，“死亡”是对世界的诅咒，“不死”是对自己的神罚。
她对她的力量感到恐惧，这种力量只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幸，看着所爱之人一个个死在这股力量之中，恐惧到最后变成了麻木。
从那时起她的眼里看到的只有这世界的生离死别。
她曾经也想过要阻止恶魔，但只凭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于是她便想要逃离，逃离这一切。
如果我能死掉的话，那就好了。她心里常常这么想。
三
时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几百年，具体过去了多久，她也记不清了，但她心里清楚地记得，那是在一个冬天的夜晚里，她在一个无人的街道，她看见一个胡同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他的眼神没有光，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笛卡利尔却觉得在哪里似乎见到过这样的眼神，恍惚间她突然想起来，那躺在角落里等待死亡的到来的自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她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四
“那……以后……我可以跟在你的身边吗？”
上一次和人相处，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她突然发现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她都已经忘记了。
可能是孤独了太久了，突然有人说要陪在她的身边便让她猝不及防，即使知道自己身上有“死亡“的诅咒，会害死身边的所有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拒绝的话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她同意了阿梓的请求，同意他待在自己的身边。
从那以后，她便是阿梓的老师了。
她教授了许多魔法给阿梓，阿梓也成为了第一个学会魔法的人类。
而阿梓教给她的，是关于人类的生活方式。
雪越下越大，世界像是穿上了一层纯白的衣裳。
原来到了冬天，人类会玩一种叫“堆雪人”的游戏啊。
“看好了，老师，我教你怎么堆雪人！”
“雪人是什么？”
“你连这都不知道？”
“老师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啊”。她撇了撇嘴。
“没事，我教你！”
那是笛卡利尔第一次知道怎么样去堆雪人，虽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但好歹也是堆好了一个雪人嘛！
笛卡利尔看着自己堆好的雪人，脸上浮起了久违的高兴的笑容，连她都不记得，上一次这么高兴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许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前了吧。
五
“老师，人类以前和狐妖真的有那么水火不容吗？”
笛卡利尔仔细想了想，该不该告诉他真相呢。
自从恶魔出现后，人类和狐妖遭到他们的大肆屠戮，共同的敌人使得狐妖与人类无法再顾及之间的仇恨，时间也越过越久，很多事情到现在却也模糊不清了。
笛卡利尔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她朝着阿梓点了点头，“嗯！以前人类对狐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你听到的传说，是真的。”
阿梓看着自己的老师，心里不免有一股愧疚之意。
看着阿梓难过的样子，笛卡利尔却是温柔地笑了笑，她轻轻拍了拍眼前这个男孩，“没关系的，这并不是你的错。”
笛卡利尔不敢告诉他，恶魔是因为自己而被召唤出来的。
六
“老师，你有家人吗？”
“家人……”笛卡利尔愣了愣，她的表情苦涩，过了好久才回答阿梓，“老师没有家人啊，老师也不知道自己父母究竟长什么样，族群里的狐妖长辈们都说我的父母就是被我克死的，或许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我的确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他们在胡说八道！”少年愤愤不平，“他们都是大坏蛋，说老师坏话的人都是大坏蛋！”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她的笑容有些苦涩，可看着自己的学生这么仗着自己，不知为何，心里还挺开心的。
“老师，那如果可以的话……”那少年脸上泛起一丝桃红，最后鼓起勇气，勇敢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可以做你的家人吗？”
笛卡利尔恍惚了一下，她问他，那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真的可以成为你的家人吗？”
“那当然啦！你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姐姐，嘿嘿！”
“老师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啦，我这么大岁数可当不好你的姐姐呢。”
而就这样简单的日常，一过便是好几年。
而对她来说，那便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候。
七
离“死亡”太过接近的话，即使那段时光有多么美好，也终会以不幸结尾。
笛卡利尔紧紧抓住阿梓的手，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心里为他祈祷了无数遍。
终于那少年有了些许反应，他微微睁开双眼，看着自己的老师，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或许活不久了，便安慰老师，轻轻笑道，“老师，请不要自责，还好我在最后，遇见的是老师这样的狐妖。”
笛卡利尔一脸自责，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治疗魔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梓的气息越来越孱弱。
可奇迹就在这时候发生了，“死亡”从笛卡利尔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转而进入了阿梓的体内。
笛卡利尔被这情况震惊到了，她刚想查看阿梓的情况，可鼻子里好像流出了什么东西一样，她用手轻轻一擦，发现那是她的血液。
她已经几百年没受过伤了，这世界上任何魔法都伤不了她。
当她又看到阿梓的气息又逐渐稳定了下来，看样子不久后他便能醒过来了。
“死亡”居然救活了阿梓。
她看着眼前沉睡的阿梓，恍惚间看到了他的未来，他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杀死自己的存在，以后他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消灭所有恶魔的大英雄，或许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
笛卡利尔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让他继续和自己呆在一起的话，他会承受不住自己身上的“死亡”被她活活害死的吧。
也许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她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痛苦如飘雪般连绵不绝，可当她又看到阿梓的脸，脸上却浮现起了微笑。
于是她决定要让这个孩子成为这世上的英雄，她消除了阿梓的记忆，她不想那些不幸在他身上上演，趁“死亡”的力量未完全显现，于是抑制了他身上“死亡”的诅咒，同时在他的“死亡”身上施加了暗示——消灭世上所有的恶魔，找到笛卡利尔。
夕阳落在笛卡利尔的脸上，她看向窗外远方的天空，归鸟的轮廓掠过夕阳，黑与红的对比在暮色中定格，宛如一幅漂亮的木刻版画。
夕阳真美啊，她心里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