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不在房间里好好待着，怎么又跑出来了？”
正在推搡着徐念卿，试图将她赶走的林墨，被这一声惊呼给吸引了目光。
他循声望去，不解地开口问道。
而原本正在跟他嘻嘻哈哈的徐念卿，此刻脸上的笑容也是不见了踪影，转而是用严肃警惕的眼神紧盯向孟小萱。
孟小萱对此视若无睹，抬起小短腿三两步跑到二人身前。
“林墨，我改变主意了！”
她停下脚步，叉起腰扬起脸，得意自满的情绪溢于言表。
“？”
林墨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招，只能默默地看着，等待她接下来的表演。
徐念卿则是悄然挪动脚步，挡在了林墨的身前严阵以待。
孟小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林墨，本小姐决定日后不再非要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炼丹了。”
“虽然我来云渺峰之前，答应过温峰主，要与你多多在丹道上交流，但既然你百般不愿，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嘛~”
“更何况，本小姐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天天盯着你炼那些丑得要死的丹药。”
闻言，没等林墨开口，徐念卿先声夺人。
“哦？你竟然舍得不再纠缠林墨师兄了？”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林墨扭头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看向态度不是很友善的徐念卿，连忙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侧。
“呃呃、孟师妹你莫要生气，刚刚那话你就当没听到就好了，小姑娘不懂事说着玩的。”
孟小萱的心胸岂有这般大度？她当即是环抱起双臂，恶狠狠地瞪了徐念卿一眼，随后接着开口道。
“别急，本小姐还没说完呢！”
“本小姐依旧对你的丹道天赋保持质疑，所以……”
“日后你炼出来的成丹，都要交由本小姐仔细研究。”
“本小姐按照市价收购你炼的丹药，稍微溢价一些也不是不行，嗯……最多上浮五成，再多的话，免谈！”
“如此，你炼出的那些丑丑的丹药，不需要为销路发愁了；我呢，则是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够把你的老底摸清。”
“怎么样？若是连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都不敢接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你心虚了！”
“哼，说话！”
孟小萱伸出五根白白嫩嫩、稍有些婴儿肥的手指，撅起嘴唇，眼神眺向一旁，脸上摆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虽然怎么看都没觉得有多淡定就是了。
林墨看着她这副假装游刃有余的模样，嘴角有些难绷。
而原本想要开口继续刺激她的徐念卿，此刻张了张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林墨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
“呃、那什么……孟师妹，不知我能否冒昧问一句。”
“哼，问吧。”
孟小萱简短地回应，继续凹着自己的造型。
“就是……你是不是特别的富有啊？”
林墨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
这与先前的话题毫无关联的一句，突兀地从林墨口中蹦出，让身旁的徐念卿大吃了一惊。
道侣，你这话是何意啊？
咱们还没落魄到，需要你去卖身求荣的地步吧？
而孟小萱也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她预想过林墨会据理力争，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也想过林墨会犹犹豫豫地屈服于自己的大笔灵石。
唯独没想过，他会反问自己，是不是特别的富有……
难不成他见本小姐财大气粗，见财心动，想要傍上我？
孟小萱皱起眉，脸颊不知为何涨起了一片红晕，用好似没见过眼神，上下打量起了林墨。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虽然心中没由来地泛起了一阵涟漪，但她还是努力挺了挺几乎不存在的胸脯，扬起脑袋高傲地回应道。
“你突然打听本小姐的身家，是意欲何为啊？”
“告诉你也无妨，是的，那又如何？”
“别说包揽下你炼出的那些破丹药了，就算连你这个人也一同买下，所花的那点灵石于本小姐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怎、怎么，现在想要高攀本小姐了？”
她紧抱着双臂，脑袋扭向旁边，脸上的红晕积得正浓。
林墨见她虽然扭扭捏捏，但终归还是承认了，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念卿急不可耐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脸上的表情委屈而又不敢置信。
她小声说道：“你、你不是那种人的，对不对？”
林墨没时间和她解释，继续看向了孟小萱。
他越看心中越觉得满意，忍不住连连点头。
人傻钱多，心直口快，这等傻白甜小贵妇，不狠狠地割上一笔，那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更何况，眼下可是对方主动送上门来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于是林墨斟酌了一下说辞，缓缓开口。
“孟小师妹你误会了，在下并非那般逐利之人。”
“之所以会向你问出这般略显冒昧的问题，其实只是想确认一下，免得师妹你此言只是一时冲动，日后说不得会反悔。”
“既然孟师妹如此豪爽，那么在下自然没道理不答应你提出的，那般互利互惠的买卖。”
“只不过，师兄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师妹愿不愿意听。”
话音落下，原本快要急哭了的徐念卿，此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小魔头，说话怎么一惊一乍的，吓死人家了……
而孟小萱则是白高兴了一场。
她扭过头来看向林墨，眼神中满是失望遗憾之色，没好气地问道。
“哼，什么请求？”
林墨满脸堆笑地看向她，柔声和气地开口。
“孟师妹你也知道嘛，我才刚刚迈进了炼丹一道的门槛，基础十分薄弱欠缺，手法也是颇为生疏，因此……”
“炼出来的丹药，虽然勉强能够凝结成形，药效也还说得过去，但用师妹你的话来说，丑陋无比。”
“既然卖相如此不堪，那么它们的下场本应是难以出手、无人问津，只能留下来自用。”
“孟师妹你不计较它们的卖相，愿意出手将其收购，虽说本意是为了研究……我的底细。”
“但探查一番过后，以孟师妹你的身家，想必是不会服用这等丑陋劣质的丹药的，如此一来，免不了要砸在手上。”
“既然如此，我想到了一个方法，能够在你探查过我的丹药后，将它们物尽其用地处理掉。”
“如果师妹愿意用此法，好成全它们作为丹药本身的使命的话，在下不但不要求你溢价，反而愿意以市价的三成向你出售。”
“不知孟师妹是否愿意考虑考虑呢？”
孟小萱怪不得林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考虑到他先前狡诈圆滑的刻板印象，谨慎地问道。
“你说的不错，原本我就没想服用它们，打算都留着当作揭发你的罪证呢。”
“不知你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它们物尽其用，不妨说来听听？”
闻言，林墨神色骤然变得正经严肃起来，直勾勾地看向对方，缓缓开口。
“孟师妹，既然你出身于富贵人家，那想必是没有深入了解过，底层散修们的生活的。”
“在加入流云宗之前，我和徐念卿曾经在附近的流云镇上短暂驻足过，见识过那里的人生百态。”
“那里的散修们，往往都达不到流云宗招收弟子的标准，因此只能流离在外，随波逐流。”
“他们天赋不好、资源匮乏，往往一辈子都只能在一转大成甚至是小成的境界上，蹉跎一生。”
“就连来到我们流云宗测试资质所需要花费的三块灵石，于他们而言，都是一笔不菲的费用，需要省吃俭用地积攒上许久。”
“由此可想而知，他们平日里生活、修炼时，该是多么的拮据。”
“而于你我而言再常见不过的一阶下品培元丹，在他们眼中几乎是与灵丹妙药无异。”
“所以……我炼出的那些丑陋不堪的丹药，在流云宗里或许无人问津，但在流云宗之外，在那些底层散修之中。”
“只要药效大差不差，谁会去嫌弃它的品相如何呢？”
林墨顿了顿，孟小萱趁此时机，适时地发问道。
“所以，你想让我在检查过后，将你的丹药卖给那些散修们？”
林墨摇了摇头。
“不是卖，即便是低价卖也不行。我想要的是，让你把我炼制的丹药白送给他们。”
“白送？”
孟小萱皱了皱眉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墨那深邃黝黑的眸子，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异样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人面兽心的这个家伙，竟然还会心存这等善念？
林墨见对方似乎有些犹豫，便继续开口诱惑起她来。
“孟师妹，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有借你的钱财遂自己心愿的嫌疑，但……”
“既然我说的是，请你去为散修们分发丹药，那他们心中念叨的大善人，自然是你的名字啊。”
“我知道，对你这种富家子女来说，寻常的灵石、资源都算不得什么。”
“但名声呢？或者不那么功利的说，你难道就不想要体验一番，行善之后，被别人感恩戴德时，由心而发的满足感吗？”
“那种令人心安的感觉，想必是平日里千金难求的。”
“人不该只有吃饱穿暖这么一点追求，于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而言，更是如此。”
“人应该去追逐自己存在的意义。”
林墨这番话，让孟小萱听愣了神。
“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头脑低垂，下意识地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
她生来便是炼丹师联盟的大小姐，天赋卓绝，众星捧月。
她存在的意义，似乎生来就该是继承家学，在丹道上扬名立万。
从未有人问过她，除去这层身份之后——
她是谁，她想做什么，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可今天，眼前的这个难得能够入得了她法眼的少年，这个来历神秘、人面兽心、惹人讨厌的家伙，问出了这些话。
见孟小萱眼中泛起了迷茫的神色，林墨及时开口引导着她。
“不错。师妹你或许从未体会过，当你随手赠出的一颗丹药，让身处绝路的人重新燃起希望时，她眼中涌现出的那股炽热，会让你的心中作何感想。”
“那种内心充实的感觉，比突破境界、参悟功法、炼出丹药，都要强烈而持久。”
“你不妨接着这次的机会，去亲身体验一番。”
“我相信，到时候散修们发自内心的那一声声孟仙子、孟大善人，会比丹霞峰弟子们口中的孟师姐，更能拨动你的心弦。”
孟仙子？
孟大善人？
孟小萱重新扬起了小脸，轻声回应道。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