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推开房门,便见到两女正在面面相觑。
“你们……”
“小红,你先说,发生什么事了?”
林墨十分自然地忽略了一旁的孟小萱。
事分轻重缓急,以她的性子,若是真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的话,还有那个闲心跑来跟自己哭哭唧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温峰主又不是死了,她门下最有天赋的弟子,自然该归她管。
怎么着也轮不到林墨这个外人来操心吧?
反倒是小红……
她和小青一样,平日里往往是低头蜷首,一言不发,静待别人主动询问或是吩咐。
像往常来给林墨送饭或是传话的时候,除了该有的称呼和该做的事之外,她都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可眼下,她竟是着急忙慌地来找上了自己,言语间带着哭腔,话都说不明白了。
想必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墨扭头看向她,发现小红此刻眼眶红红的,眸子中满是惊慌和迷茫。
“小红,慢慢说,秦峰主出什么事了?”
“林师兄……”
小红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孟小萱给抢先了一步。
“喂,林墨你什么意思?!”
“明明是我先来的,哼~”
她颇为不满地开口,双手叉腰,撇嘴看向林墨。
“别添乱,你那又不是什么急事,待会再说。”
林墨回应了她一句,语气平淡。
随后继续看向小红:“不管她,你接着说。”
孟小萱被这句话堵得恼羞成怒,睁大了眼盯住林墨,银牙紧咬。
什么叫我那又不是什么急事?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假定我的事不重要了?
你这是在看不起本小姐!
不过她在心中兀自抱怨了片刻后,便反应过来,林墨好像说的还真没错。
她若是有什么要紧事的话,现在还有心思继续在这儿单方面地跟他怄气吗?
这样想着,她心中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耐下性子听起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小红看了一眼林墨那充满了支持鼓励意味的目光,低下头,鼓起了勇气轻声开口。
“林师兄,方才在云渺宫的大殿中,小青去准备餐食了,而我则留在屏风后等待秦峰主的吩咐。”
“原本,秦峰主像往常一样,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修行,总之就是大殿中十分安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对此我也早就习惯了,并且我也乐得如此清闲。”
“然而秦峰主却是不知为何,突然间闷哼了一声,随后我便感到大殿中顿时弥漫起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我走出屏风,见秦峰主趴在了石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我喊了秦峰主几声,发现她没有任何回应,随后便忍着那股寒意,靠到她身边碰了碰,发现秦峰主她……浑身冰凉,肌肤也有些僵硬了……”
“呜呜呜,怎么办啊林师兄,秦峰主她该不会是……”
“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反噬之下……”
“似了吧?”
“呜呜呜……”
听得对方此言,林墨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出声安抚道。
“别说这种话。”
“先带我去看看情况。”
“唔,好……”
二人直奔云渺宫主殿而去。
而在一旁无人在意的孟小萱,听完小红的话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表情变得严肃正经起来,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云渺宫前,寒气穿过半掩着的大门扑面而来,将众人尽数笼罩。
林墨只觉得寒气使得自己的肌肤都有些刺痛,体内真元的流转,较之平常也变得迟滞起来。
“你们就待在此处不要再往前了,我进去看看秦峰主什么情况。”
他调度自身真元,流经气海中的《流云驭气诀》之印,在周身笼罩上了一层护体云烟。
迈步走进其中,林墨一眼便看到了已经失去意识、趴倒在石桌上不省人事的秦遮月。
寒气聚集之下,整个大殿中都像是披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蓝色雾气。
在她身边,寒气显然更加浓郁,色泽比之别处更深几分。
护体云烟在这等寒气面前,薄若无物,林墨只觉得寒意贯穿了全身,深入进骨髓中肆意侵蚀。
“嘶——”
林墨倒吸一口凉气——这次是真·凉气。
他本想暗中催动自身的《天魔戮世经》,以抵御这等寒意,但一想到在秦遮月这等大能面前,此举无处遁藏,便只能作罢。
若是强行动用,到时救醒秦姐姐之后,被她发现了自己身怀魔功的事……
就算自己于秦遮月而言有着救命之恩,但对方身为正道仙子,纵使她不会将自己当场擒住、上报宗门、公开处刑一条龙服务,想必这云渺峰日后也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只得硬生生忍受着这等刺骨寒意的煎熬,一步步靠到对方身边。
真是有苦难言,救人的时候,还要因为担心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底细,而畏手畏脚——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身怀魔功而有错在先、身不正就怕影子斜……
若是不得不动用魔功的话,林墨也就认了,将来会如何,大不了日后再说嘛。
可眼下这……偏偏就不是必要动用魔功护体的情况——虽然的确是寒气刺骨,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上不去下不来,卡在这儿了。
林墨硬着头皮,强撑意志,直面这等折磨。
(我其实还好.JPG)
他摇了摇头头,咬牙切齿地在心中这么怒吼了一句。
“秦姐姐,等把你救好之后,我一定要狠狠地讹你一笔!”
随后强压下那些纷纷扰扰的幽怨杂念,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聚精会神地看向对方。
两指并作剑指,轻点在对方的手腕上,神识随之探入体内。
指尖传来的触感,远没有对方看上去该有的那么温热软嫩,反倒是有些僵硬冰冷。
而神识探查之下,秦遮月体内的情况更是糟糕。
比之外界逸散而出的那些,更加凝练浓重的寒气,在秦遮月体内就如同决堤后汹涌而出的洪水一般,在她的身体各处肆虐横行。
除此之外,秦遮月身上散发出的杂乱无章的神魂波动,也预示着此刻她的识海中,定然是正在泛着一阵阵惊涛骇浪。
“这……”
如此境况,让林墨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秦峰主是做了什么,才会引得她被反噬成这个样子?”
“就算修炼时走火入魔,也不至于如此吧?”
“更何况,《流云驭气诀》也并不具备这等彻骨铭心的冰寒之意吧?”
“难不成她也偷偷地修炼了其他的功法,跟我一样心思不纯?”
“不对、那也不该会如此惨烈啊……”
林墨苦思冥想了一阵,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说法,能够解释她如今的境况。
“难道说,秦姐姐她是那种,有着天生异体的人?”
在天元大陆上,人族与其他智慧生灵之间最大的差异,除了拥有智慧之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人类能够自行选择,自己将来的道途。
其他的生灵,无论是荒植还是妖兽,它们都天生便具有某条道途的亲和性,只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
比如,黑水蜥就是黑水蜥,生来便注定了,它们要走在暗、水这些属性的道途上,不可能变成黑火蜥。
否则的话,那便算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物种了。
而人族不同,每一个个体之间,抛开天赋资质的高低不谈,道途的亲和性也各不同。
因此,人有着无限的可能。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人族的先天不足。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让人族有了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资格。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人族之中,也有着一些人,如同其他生灵那样,一条或者多条道途的亲和性,突出得十分明显。
有人称呼他们为,天生具有某一属性的“灵根”,相比之下,绝大多数人或许可以算是拥有“杂灵根”。
当然,更常见的叫法,是称呼他们为“天生异体”。
至于为何是这个称呼更为深入人心,那说来便有意思了,这牵扯到一段已经快要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的,上古秘辛。
天生异体种类繁多,大多是生来便在某一属性上天赋异禀,有着相较于其他属性而言的压倒性优势。
这使得他们几乎只能按照与生俱来的天赋所限定的道路,去行走、去攀登,一生不得回头。
也有一些并非是生来便具有某种属性天赋,而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天生媚体、无垢之魂、妖兽之躯、自然亲和……
如此种种,不计其数。
而从秦峰主如此惨烈的情况来看……
若是寻常的冰属性功法,以秦峰主的这般修为,就算修炼时走火入魔了,也不应该会被反噬成这个样子。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秦遮月身负某种冰寒一道的天生异体。
唯有天生异体,才会如此的蛮横强盛,以至于其本人都常常无法承载、驾驭。
这样说来,便能解释得通了。
秦峰主修炼时,心神不稳、神魂不支或者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一个不留神,对自己的天生异体失去了掌控,才导致了她被反噬得如此。
林墨自认为将秦遮月落魄至此的前因后果推测了个大差不差,基于此开始忧愁起来。
“这样说的话,就有些难办了呀……”
“首先,须得安抚好秦姐姐的神魂,让她尽快醒来,免得她的神魂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后,变成痴呆。”
“至于她体内肆虐的这些寒气么……”
“等她醒来之后再自行处理,肯定是来不及了,得我来帮她弄。”
“找些至刚至阳的东西将其中和掉?”
“不行,稍有不慎,便会导致秦峰主经脉尽毁。”
“将其引导、抽离出秦峰主的体内?”
“嘶,以我目前的能力,有些困难啊……”
林墨想到了自己的那部《祭血化魔咒》。
它的核心功效,是抽取气血、生机,以炼化成纯净的灵气供自身吸收,化作自身真元。
对于寒气这种性质相差甚远的能量来说,《祭血化魔咒》并非不能吸收,只不过……
效率不可同日而语,要费上林墨老大一番心神了。
有些难办,不过难办他也得硬着头皮办。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再度回顾了一遍,自己的那些邪功的经义要领。
《天魔戮世经》《安魂渡厄诀》《祭血化魔咒》
等等……
林墨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储物戒中取出了自己的那柄天魔剑。
剑柄之上,缠绕着一层猩红黏腻的丝绸缎带,它微微蠕动着,宛若活物。
“这座血炼祭坛,呃……现在应该叫血炼绸缎了。”
“它的功效,与我的《祭血化魔咒》类似,只不过是粗糙简陋了些,既然如此……”
“它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