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刻钟的时间里,散修们络绎不绝地从测资大殿中走出,沿着石阶缓缓走下,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好在待他们越过流云宗正门,看清了林墨的摊位后,心中的低落情绪能够得到些许缓解。
“悬壶济世,分文不取?”
“那一男一女……是传闻中的孟小仙子和林大善人吗?”
于是他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忐忑地来到林墨的摊位前,谁承想,竟是真的领到了丹药。
甚至一些散修们身上带着的伤势,还被林墨给顺手治好了。
“多谢林道友!”
“多谢孟仙子!”
“真是没想到,流云宗中,竟然还有您这样心怀慈悲的大善人!”
他们无不是感激涕零地开口,声声称赞着林墨几人,顺便还或光明正大或暗戳戳地阴阳了流云宗一番。
其中,甚至还有来自流云镇的散修,认出了林墨便是先前在他们镇上的那位小神医。
“您、您就是先前在流云镇上免费行医过一段时间的那位林神医吗?”
“错不了,我认得您的样子!”
“真是没想到,您离开了我们那座小镇后,竟然还一直在坚持行善举。”
……
摊位前的散修们越聚越多,声势也渐渐地浩大了起来。
林墨听着他们的声声赞誉,心中慰藉之余,也有些提心吊胆。
他瞥了一眼两位驻守大门的弟子,还好,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有意见。
林墨向围在他身边的散修们开口,语重心长、好声好气地安抚劝阻。
“诸位,听我说听我说。”
“你们领了丹药后,若是另无他事的话,还是先行离开吧。”
“感激称赞的话无需多言,兄弟我心里都明白的。”
“若是被其他的有心之人听了去,那说不定便会刺痛到他们。”
“这样的话,于你我而言怕是会大为不利。”
林墨顺着散修们心中所想,暗示着他们。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他们无不是点点头,悻悻离去。
离开的路上,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回头望向流云宗正门的方向,众人心中的所思所想不言自明。
人群渐渐散去,测资大殿上仍旧有着新的散修走出。
林墨几人还未来得及趁着这片刻的宁静喘口气——
一道威压骤然降下,死死地压在了他们的心头。
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背负着双手的黑袍老者。
他的身影缓缓降下,深陷的眼窝中流露出阴翳的目光,扫视过全场。
“哼!”
老者的冷哼声回荡在几人的心头,摄人心神。
他落到流云宗正门前的地面上,挥了挥衣袖。
身为宗门的七长老,区区这点小事原本不该入得了他的法眼,但奈何……
手底下的那个负责测试资质的刘主事,不知为何最近一反常态,变得瞻前顾后,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明白了,还要上报给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刘主事之所以宁肯将此事上报,也不愿亲自插手,正是因为有着当初为林墨测试资质的前车之鉴。
刘主事摸不透林墨还能有多少本事,便在得知了此事牵扯到这小子后,当机立断地决定明哲保身。
当然,就这样不闻不问的话,那说不定日后闹大了,罪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于是他便上报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七长老。
老夫只是在按规矩办事,绝对不是想要撺掇七长老和那林墨起冲突,试图渔翁得利。
如此的话,就算事后论罪,他充其量也不过是判断有误而已。
“真是老糊涂了……”
如此暗骂了一句,七长老并未多想。
他作为长老的职责,便是要负责宗门的一些对外事务,如招收新弟子、洽谈合作、打理宗门对外的名声等。
既然如此,刘主事口中的这“弟子当众闹事,有损宗门颜面”的问题,算到他的头上倒也还算说得过去。
“也罢。”
他打量了一眼摊位上的三人,迈开脚步缓缓走近。
悬壶济世,分文不取?
心中默念着那旗幡上的话,他只觉得有些想笑。
身后的石阶上,有散修恰好走出大殿,见到这副气氛凝重的画面,脚下的动作都变得迟滞了几分。
七长老并没有回头去看,他态度一如既往——与我何干?
就像平日里他们大多数人,面对散修们的那些风言风语、指责批判一般。
压迫?剥削?不公对待?
不好意思,通通都没有。
有的,只是对你们的毫不在意,至于一言一行的余波,对你们造成的影响?
那是你们的问题。
如果你觉得某样东西的代价无法承担时,那不是它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
就比如,散修们斤斤计较的那测试资质的三块灵石。
按照天底下所有宗门约定俗成的惯例,三块灵石已经是最低的了。
难不成,我们还要为你们的贫穷孱弱而担负什么责任吗?
七长老来到了林墨几人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
“身为流云宗的弟子,在宗门前如此行径,成何体统?”
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贯穿了他们的心神。
林墨强压下心头的颤动,深出一口气,扭头看向身旁的孟小萱。
“先前训斥你的人,是他吗?”
孟小萱张口想要说些“就是这个臭老头”之类的话,但见对方就虎视眈眈地立在一旁,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撅起小嘴点了点头。
“好。”林墨重新望向七长老,轻声开口:“不知这位前辈,我们这等行径,有何不成体统的?”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哼,你这个小子,看上去也不似那般迂腐之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林墨明知故问道:“哦?小子还真不太懂,还请前辈答疑解惑。”
闻言,七长老并未动怒,反倒是呵呵笑了起来,似乎是许久没有见过,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耍滑头了。
“好,那老夫就跟你明明白白地说了。”
“你等这般在流云宗之中私自行善,无疑是置宗门颜面于不顾。”
“私自行善”这四个字,把林墨给听乐了。
他从未想过,语言还能如此排列组合的。
简直是可以跟“恶意讨薪”“恶意降价”相提并论的传世经典了。
林墨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恭敬也自此烟消云散,语气中带上了毫不加以掩饰的嘲讽。
“哦?为何我等在此行善,便会置宗门颜面于不顾?”
他向前微微俯身,直勾勾地盯着灰袍老者,掷地有声地开口道。
“难不成……是咱们流云宗里的某些害群之马,平日里亏心事做得太多,见到我等如此,忍不住自惭形秽了?”
说罢,他直起身子,笑眯眯地取出一副纸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四个大字,递给了对方。
七长老反正也不着急,兴致满满地接过,抬眼望去。
只见那张厚实的白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石砸狗叫。
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面色变得铁青。
他一手攥着这张字纸,重重地拍在了竹桌上,怒目扫视过面前的三人。
“你们这是……想造反吗?”
七长老活了百十余年岁,身为流云宗长老,地位尊崇,何曾当面受过一个弟子如此恶毒的羞辱?
他的眼眸中凶光毕露,一身四转修为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激发,衣摆、发梢都被鼓动而起。
林墨三人都被这气势逼得暴退了几步,一番调整之后才稳住身形。
然而面对如此大能的威压逼迫,林墨虽然也是表现的十分狼狈,但他的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丝笑意。
“别藏了大姐,快出来救我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