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都市的人造晨曦透过百叶窗，在宿舍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夜间循环系统过滤后的、略带金属味的清冷空气，但也隐约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温暖的香气。
117从沉睡中缓缓醒来，审查的疲惫经过一夜安眠已被洗去大半。他习惯性地看向房间角落的接口站——和叶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的目光随即被吸引到了宿舍那个小小的厨房区域。
只见和叶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他。她依旧穿着那身银蓝色的作战服，显得与厨房的烟火气有些格格不入。但她此刻的动作却异常专注——她正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一个正在工作的便携式加热炉，炉子上坐着一个小平底锅，锅里正煎着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那股温暖的、带着油脂和谷物焦香的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旁边的料理台上，放着两个干净的盘子，旁边还有两杯刚刚冲好的、冒着热气的合成蛋白饮品。
117有些发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兵装……需要进食吗？显然不。那她这是在……？
似乎是听到了他起身的动静，和叶转过身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姿势标准得像是握着战术匕首，冰蓝色的眼眸看向117。
“指挥官，你醒了。”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早餐即将准备完成。预计还需要1分15秒。”
117张了张嘴，感觉有点魔幻现实。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厨房区域旁边，好奇地看向锅里。
锅里正在煎着的是两片完美的、金黄色的合成谷物面包片，大概是117存放在食品柜里的应急口粮，面包片中间，还夹着一片正在融化的、看起来就很诱人的仿制芝士，边缘还卧着一个形状近乎完美的煎蛋，蛋白凝固得恰到好处，蛋黄保持着漂亮的溏心状态。
“这是……煎蛋三明治？”117有些不确定地问。这种食物看起来很简单，但在资源配给制、一切追求效率的浮空都市，已经算是一顿相当“奢侈”和“精致”的早餐了。更重要的是，这绝非兵装的标准能量补充方式。
“是的。”和叶点了点头，视线回到锅上，用锅铲非常精准地将三明治翻了一个面，让另一面也受热均匀，动作流畅得不像第一次做。“根据数据库记录，碳基生物在睡眠后需要补充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及脂肪以恢复机体功能。煎蛋三明治是效率较高的选择之一。我检索了厨房设备的操作手册及食谱数据库。”
她说着，关掉了加热炉，然后用锅铲将那个煎得恰到好处的三明治盛出，平均分到两个盘子里。每一个步骤都精准、高效，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仿佛不是在做饭，而是在执行一项精密的任务。
“你的机体……不需要这些吧？”117看着被推到面前的盘子，忍不住问道。金黄色的三明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煎蛋的溏心微微晃动。
和叶将两杯蛋白饮品也端过来，放在盘子旁边，然后在自己那份早餐前坐下——虽然她并不需要进食。
“我的确不需要通过消化系统获取能量。”和叶承认道，她看着117，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期待”的光芒？“但是，根据医疗员李提供的‘人性化认知辅助学习’资料，以及昨日在商业区的观察，‘共同进餐’是人类社会中一项重要的社交活动。有助于增进情感链接，缓解压力，提高后续协作效率。”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观察指挥官进食不同食物时的生理反应及情绪波动，也是一项有价值的数据收集工作。”
117看着她那副一本正经解释“为什么我要给你做早餐”的样子，又看了看盘子里那个堪称艺术品的煎蛋三明治，心中涌起一股复杂而温暖的情绪。好笑，感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面包外脆内软，煎蛋的火候完美，溏心流淌出来，混合着融化的仿制芝士，口感丰富而美味。远比他平时自己胡乱加热的营养膏要好吃一万倍。
“怎么样？”和叶立刻问道，眼神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份实验报告。
“非常……好吃。”117由衷地称赞道，嘴角忍不住上扬，“真的很好吃。谢谢你，和叶。”
和叶的眼中，数据流极快地闪过一行：「接收到正面评价。指挥官面部肌肉呈现‘笑容’表情，心率轻微加速，愉悦激素分泌水平上升。实验目标一达成。」
她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幅度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你喜欢就好。”她平静地说，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那份完全相同的三明治。她当然不会吃，只是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面包酥脆的边缘，仿佛在采集样本数据。
117吃着这份特别的早餐，看着对面安静“研究”食物的和叶，感觉一夜之间，这个冰冷的宿舍似乎变得更加像一个……“家”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也照亮了餐桌上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
一个指挥官，和他的兵装，正在进行一场沉默却温暖的……早餐“实验”。
这或许是浮空都市无数个早晨中，最平凡却又最不平凡的一个。
